直直向前,沒轉彎。
郭雲山使出全力往前奔跑,發瘋一樣跑,或者,他要趕在發瘋前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是理智的,他不相信清醒狀態下還出現狗屁的幻覺。腳步聲空蕩回響。光芒充斥空間無處不在。白茫茫光亮刺激著他的神經。恍惚間,他猛地收住腳,看清楚四周後,他踉蹌撲倒在地上。
手掌摸索到濕漉漉的泥土,帶著腐敗氣息。石壁是生冷的高嶺石,石頭表麵有些風化。
沿著礦道狂跑一陣的結果符合該死的預感,他沒去到礦洞塌方處,不知不覺中他重新跑回這條通道。這還真是回形結構,但不存在彎曲的岔道,他一直往前,沒感覺到轉過彎,但他從一個點躍至另一個點,一個空間方向相反的點。“媽的,媽的……”郭雲山咒罵。他無畏這種怪異現象,但十分痛恨自己的愚弱。他憤怒,竟然記不得怎麼從礦道轉換到通道?失敗,他是個廢物。
沒停留多久,他不甘心地從地上躥起來,轉身往後走。
這次他沒再跑動,但也走的不慢,一路瞪大眼睛。“絕不喪失意識。”他死死盯著通道的石壁,猙獰呲牙的一片石頭。他要清醒地知道,這個石壁怎麼變成了礦道?他的臉幾乎貼到石壁上,手掌一路摸著粗糲的板石。“稀裏嘩啦……”鬆脆的板石被他扒拉下來,散落在地。
他在製造“麵包屑”線索。童話故事裏,後母帶著漢賽爾和格萊特穿過森林,遺棄他們。漢賽爾知道後母的惡毒計劃,就在他們沿途走過的地方偷偷撒下麵包屑,以此做標記識別,找尋回家的路。
他的手指麻木感覺不到疼,意識漸漸麻木……清醒時,他驚覺身處礦道挖掘麵。那台挖掘機聳立在他眼前。“啊!”他絕望悶哼,他依然記不得怎麼來到這裏。記憶像被從中撕去幾頁的小說,丟失了關鍵情節。他輸給了幻覺。
“悉悉索索”的響動赫然傳來。
他轉頭看去,見一條手臂耷拉在地上,手指彎曲顫動,摳著碎石縫隙往前爬動。這條手臂活過來似的要從石堆後爬出來。手臂粗壯黝黑,手掌的中指脫落一片指甲殼,指頭翹著仿佛在嘲諷他。郭雲山驀然失去理智,轉身找到鐵錘,衝到石堆後麵,猛地掄起錘,砸了一下又一下……瘋狂的場景。
他扔下黏血帶皮毛的鐵錘,將地上一條失去形狀的手臂踢到石堆後,返身回礦道,一步步往前走,查看著地上……很快的,他走到了通道,當他冷靜下來時,發現地上並沒有散落的板石碎片。“麵包屑”消失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嗎?他笑了笑。童話裏,當太陽升起來,漢賽爾在地上卻怎麼也找不到一點麵包屑。它們都被樹林裏和田野上飛來飛去的鳥兒一點點地啄食幹淨。他和妹妹徹底迷路了。
這條通道不僅像一枚回形針,還具有反常的死循環時空特性,讓蛇吃自己的尾巴,最後變成一條單曲麵的莫比烏斯環。或者……真實的幻覺?他搓了搓手,感覺手上的血好像還熱乎著呢。
空間循環,時間也在循環,這裏也許是一個時空扭曲的地域。
他想到某種“科學性”的假設,釋然放下心理負擔,讓他拋去一些挫折感。這次他沒再重複往返,不停地往前走。最後他看見了寧茹,還有小海。兒子臉色蒼白失常,一動不動躺在地上。
寧茹從昏睡中驚醒,抬頭問:“你怎麼折回來了,這條道不通?”
“一條死胡同。”郭雲山平淡說:“前麵除了石頭還是石頭,沒法,我總不能把挖機開進通道接著往前挖。”
“沒事的,有這條道也好,不管怎麼來的,至少多了個休息處,空氣也足夠。”寧茹露出虛弱的微笑,“我們隻要擔心食物和水。”
“是啊。如果救援隊來得快一些,我們什麼都不用擔心。”郭雲山安慰著寧茹,也欺騙著自己。他不確定,救援人員能否找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