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茹問:“我們之間有那麼嚴重嗎?你要用到欺騙和背叛這兩個詞?”他不吭聲。寧茹接著說:“如果要計較,也應該是我吧。一個女生,當年羞怯的高二女生,主動給你每周寫信,你卻兩月才回一封信,為什麼?”
郭雲山歎氣說:“我參加學生會主席競選,抽不開時間。大三比較忙,各種校內活動……好吧,我承認,開始我對你不太留心,但後來不同了。”
“後來,你怎麼改變的?”
“你的來信太多,摞起來足夠燃起一堆篝火。沒有男人能做到不為字裏行間事無巨細晃動的一個女生的身影打動。你的信趕走了我身旁的女友,就是那種通常的流言蜚語起因的爭吵,讓人吃不住。”
寧茹追問:“後來呢?那件事……你怎麼不想見我?這多年了我都不明白,是什麼讓你突然改變了念頭?”那年,她頭一次獨自出遠門,乘坐綠皮火車遠去那座陌生的城市,去到有著“科技英才的搖籃”之稱的中科大的校門口,她身穿一條漂亮的新裙子,就在那兒佇立徘徊,忐忑不安,目光緊緊追尋著每一個從校園裏出來的人,期盼見到心中熟悉的身影,但她失望了,一次次地失望,他的身影自始至終沒出現。
郭雲山反問:“你為什麼沒來?”
“我就在校門口等你,在跟你約的地方。”寧茹注視著他的眼睛,“從中午等到天黑,那天我哪兒都沒去,等到晚上,沒了班車,我一個人走過很多街道,不知十個站,還是十二個站,屯溪路、大鍾樓、鼓樓橋,最後走到勝利廣場,餓極了,我在廣場邊的小店吃了碗滾燙的牛肉粉絲,味道很好,但我沒吃完,後來我就在火車站候車廳坐了一夜,第二天買票回去了。”回到家,她差點被父母罵死,而那條新裙子被她收進衣櫥最裏頭,以後再也沒穿過。
郭雲山瞪著眼睛,半晌問:“哪天?”
“四月二號,我想我在信裏寫得很清楚,你不會是忘記了吧?”
“天呐!不是四月一號?!愚人節的那天?”
“不是。那時我還不知道什麼愚人節……你認為我在愚弄你?”
“不是的,不是的!”郭雲山用力搖頭,“我知道你不會,但……我們錯過了,時間錯了,不知道怎麼錯的?天呐,那天我也是等你了好久,很失望。收到信你說要來,我很激動,我一直在校門口等你,等到了天黑,孤零零的,像個讓人嘲笑的傻瓜。那時學校裏剛好流行整人的洋節,我以為……噢,糟糕透了,那封信我還留著,可以作證,我發誓,我看到的時間是四月一號,天呐,不知道我們怎麼錯過了一天的時間。”
“難道我寫錯了?記憶和書寫出現了偏差?”寧茹的目光複雜,“我是認真的,你應該體會到的,我的心。”
“操蛋!”郭雲山抬手錘打自己的頭,痛苦說:“我肯定看花了眼。我是個笨蛋,自以為是的蠢貨,都怪我。”
“我相信你,唉!其實,那天我應該去學校裏找你,而不是選擇轉身離開。該死的自尊心。”寧茹黯然歎口氣,“你一定很難受,以為被我戲弄了。那時我們太年輕,真幼稚,我們居然賭氣這麼久,多好的時光都過了。”
郭雲山抱著頭,久久不說話,任憑懊悔內疚如潮水般淹沒他。
該死的錯誤,就這樣錯過了她。在近六分之一世紀的時間裏他隻能遠遠關注著她,再也沒能和她走在一起。有幾年似乎淡忘了,但更多的時刻又想起來,痛楚不可自拔……怎麼樣會這樣?假如沒發生那個莫名其妙的錯過,他和她現在會是什麼樣?
但世事不講假如,兩人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