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好,我們隻談事實,我不是心理醫生,如果你有什麼心理問題需要,他們會幫助你。
虞:明白,我不說這些胡話了,你問吧。
盧:你回病房拿了手機出來,到失控的時候,過程中遇到什麼人?
虞:沒有。就聽到李秘書叫我,但我不能回頭,我沒見到她的人影。
盧:還見到周圍出現什麼異常?
虞:別的沒有,就感到有股風,走廊窗子哢哢響,窗子開大了,有什麼東西從外麵進來,風吹落行道樹的葉子,樓上有個病人咳嗽,很激烈的咳嗽聲。走廊上有點熱,又有點涼,然後我就感到那種無形的東西來了,控製我的。
盧:那些天你壓力大不大?有沒有想過向紀委自首?
虞:有壓力,想過自首,但還沒想好怎麼向組織懺悔交待。檢察長,我聲明,不是因為壓力我才出現的異常失控,這個我很清楚,完全是兩碼事,你們要客觀評價,用唯物主義的哲學區別對待,防止產生錯誤判斷,讓敵人鑽了空子,造成更大的不可估量的破壞。
盧:請保持冷靜,我們會進行相關分析,你隻要闡述事情的……(這句話未說完)
虞:你騙我,你騙不了我的。我做工作多少年,你什麼想法,我都一清二楚。什麼調查?完全敷衍我。什麼叫客觀?就是不以主觀思想為判斷進行的客觀分析,你們不相信我,是吧?以為我說謊?你不是專業人員,換人,叫專家來談,專業領域的科學家,安全專家,全都叫來,我有重大事件向國家彙報,萬分危急,我們再也不安全了,敵人潛伏,要害死所有人,新型武器,恐怖的,比核武厲害,你懂個屁。
盧:冷靜,你再這樣,我們的談話就結束了。
虞:滾,滾蛋吧,(省略幾句髒話)你們自以為是,完蛋了,不相信我的話,就要完蛋了,等死吧,你們都會被它控製的,它來了,很快就來,進入你們的大腦,所有人的大腦,怪蟲啃噬腦漿,很多蟲子,密密麻麻,讓你們全都死,不受控製的,就像我,像榮坤,你知道榮坤怎麼發瘋的?他砍人前給我打電話,他說看見怪蟲,爬蟲,豬腦蟲,要吃人腦,邪惡的,發光的。他要劈開人頭,搗毀怪蟲,殺光它們……(以下省略,聽不清楚)
盧:請醫生接手,結束。劉芳,停止記錄。
書記員劉芳停住筆。
她的手指一陣顫抖,看著發狂吼叫的虞一彬,無端有些驚恐。那人五官扭曲可怕,口水淋漓,亂喊亂叫:“豬腦蟲,豬腦蟲,鬼,鬼……”
劉芳走出疾控中心依然有些發懵,耳邊仿佛還回蕩虞一彬那種非人的嘶吼聲:“它們來了,吃腦子怪蟲,到處是,看不見,它們來了,來了……”盡管屬於工作保密範圍,但到晚上,劉芳還是忍不住向丈夫說了虞一彬發瘋的事,心有餘悸說:“他表演的可真像啊,比瘋子還像瘋子。我都覺得他真瘋了。”
劉芳丈夫說:“人為了保命,什麼破事幹不出來?別說裝瘋賣傻,隻怕他能當著你們現場拉屎吃下去。”
劉芳搖頭,“唉,真看不出來,虞一彬當官那會嚴肅端正,一本正經的,工作積極主動,對人也客氣,文質彬彬的,想不到裝瘋起來也賣力。”
劉芳丈夫不以為然說:“人啊!誰都自私,為了保命,啥陰暗醜事幹不出來?我琢磨著他真要自殺啊,咋不多上幾層樓?樓高七層,他從三樓往下跳,狗屁嘍,頂多摔個骨折。老婆娘進發廊完全裝模作樣,狗東西。”
虞一彬的事傳遍縣城,群眾輿論紛紛,都不相信他瘋了,認為這贓官裝瘋賣傻就為逃避法律製裁。有部分人認為虞一彬遭報應,被鬼迷了心竅。民憤極大。專案調查組麵臨很大的壓力,加班加點查證。一個月後,根據醫生提供的鑒定書,法院對虞一彬進行初審宣判,瀆職、貪汙和濫用職權等數案並發,判處虞一彬有期徒刑十三年,並追繳非法所得贓款三百二十萬元。
虞一彬沉默寡言,沒當庭提出上訴要求,庭審結束後他拒絕見律師,不久後他在疾控中心自殺身亡。
他利用醫生的疏忽偷拿了一支碳素筆,用筆尖在脖子上紮個洞,然後取出筆芯,將筆杆弄成空心管,然後戳進動脈血管,最終放血致死。法醫進入現場調查,見到滿地半凝固的血,被死者臨死前產生的肌肉缺血性痙攣的動作弄模糊,但依稀分辨得出來,死者用手指在血地上寫的字跡:腦蟲,小……
“小”字後麵的字沒寫完,才起了頭,隻有扭曲的一點痕跡,殘缺了。
也許,虞一彬臨死前要寫個“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