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裝煙絲?”顧天雲注意到安德森叼著煙鬥,卻不見冒煙。
“見鬼了,這裏不允許抽煙喝酒。”安德森露出好似目睹愛人被槍殺的痛苦表情。
“那你還要煙鬥?”
“呃!一種心理安慰,就像斷奶期的嬰兒得找個東西含著以免流口水。”
“真讓人難受,但至少有利於身體健康。”
“去他媽的健康,我就愛抽煙喝威士忌躺在沙灘上曬太陽什麼都不幹除了瞅著比基尼女郎……噢,說到酒,有個驚喜。”安德森吩咐警衛:“請把我的私貨拿來。
不一會,七成熟的牛排上桌,還包括一瓶老達爾莫爾烈酒。
陳舊的木箱子,深琥珀色的水晶瓶,散發著歲月光澤。
安德森拎出酒瓶,“非常美妙!老達爾莫爾是有史以來最好的威士忌,我的先祖蘇格蘭人創造的最佳贈予,但僅此一瓶。顧,你要知道,這種違禁品比槍支還難帶進來。”
“安德森先生,你用了什麼方法?”蘇馥警惕問。
“不,不!抱歉,這是美國人的秘密,打死我都不會說的,你們盡管去調查。”安德森愜意笑著,為顧天雲倒上酒。“感情深,一口悶!”安德森舉起酒杯,吐出一句標準的中文。在工程兵大隊營地蹭飯多次,最讓安德森記憶猶深的除了飄香的飯菜,還有五糧液的滋味,以及這句廣為流傳的勸酒令。他曾經讚不絕口:“你們的酒有勁道,軍人更犀利!”
“一口悶!”顧天雲舉杯一飲而盡。
酒,熱辣濃烈。時光如歌似火,無情淬煉世間滄桑往事卻又詩意若煙。
“我似乎聞到了違禁品的氣味。”
一個人忽然冒失闖來,不客氣地拉開椅子坐下。來人身形精悍,鼻梁挺直,大鼻頭,灰藍的眼睛敏銳如鷹隼,目光不經意間冷漠掃過顧天雲透著洞悉人心的力量。
“謝爾蓋-雷日科夫,俄羅斯科學觀察員。”蘇馥介紹。
禮節性地握手。顧天雲感到謝爾蓋的手掌皮膚粗糲幹燥,手掌食指和虎口上有層堅硬的老繭,明顯是槍支磨礪造成的繭。
謝爾蓋看向安德森,兩片薄嘴唇浮起冷峻的笑,敲敲桌子,“朋友,能否給我來一杯?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雷日科夫同誌,我們還不能算是朋友。”安德森聳聳肩,為謝爾蓋倒上一杯酒,“當然,除了在這裏。你運氣好。”
“我們也不是同誌,即使在這裏。除了下棋、喝酒時。”謝爾蓋說。
“很好,你這句針鋒相對的話富有理性和智慧,和你的國際象棋水平持衡。”安德森抬起酒杯,“幹杯!致敬我們難得的相聚,以及國家榮耀。”
三人碰杯而飲。
顧天雲的目光掠過安德森和謝爾蓋,覺察這事的微妙。
他們與他,三人各坐餐桌一方,交織著合作與對抗、坦誠與抵觸、掌控與妥協等諸多複雜碰撞融合在這座宏大肅穆的科學殿堂。他還嗅到某種異常。在輕鬆的笑談間湧動著不安的暗流,安德森和謝爾蓋鎮定的神色下掩飾不住透出一種反常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