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潔說:“那假如某天,猩猩逃離它們的虛擬世界,突然見到人,見識到外麵真正的大世界,不知它們將做什麼感想?不會嚇傻吧!”
“這種情況絕不會發生。密封圈設有多層安全防護措施。”安娜搖頭說:“沒誰能逃出來,無論它們有多麼聰明。”
“紅毛猩猩是中性者。”
顧天雲手指一隻佇立在鬆樹下的紅毛猩猩。它端坐在“戶外懸崖”邊緣,紋絲不動好久,凝視一堵牆。
“就是它!”安娜恭維說:“議長先生,您的洞察力很敏銳。”
“它叫普羅米修斯,是猩猩的先知。”
斯嘉麗微笑說:“高智慧,很特別,特立獨行與眾不同。它習慣遠眺大海,那堵牆的擬真影像就是它們的大海,它仰望天穹,長久佇立凝視星空,我們開始叫它觀星者,後來發現他在啟示眾猩猩,就稱它為普羅米修斯。”
曹潔驚奇問:“怎麼啟示?就像猩猩之神?”
“它思考哲學問題,一心想探知天空和海洋之外是什麼。世界怎麼來的?生命存在的意義?終點走向何處?”
普羅米修斯遠眺大海的盡頭,紋絲不動,沉浸冥想狀態。
封閉隔絕。它在世界最小的角落,思索宇宙的真相。
“從仰望星空,領悟自身存在的世界那時起,生命也就有了智慧。”顧天雲注視片刻那隻紅毛猩猩,轉身說:“我們去智腦中心。”
“博士,請你留下。”斯嘉麗對曹潔說:“抱歉!智腦屬於機密研究領域,你的權限不允許進入。”
“好吧!”曹潔無奈攤手,“看來,我走到懸崖邊了。”
斯嘉麗帶顧天雲離開實驗區,通過一條檢測安全通道,核查身份,開啟兩道門禁,獲準進入中心實驗場。顧天雲暗想,他擁有涉密特權,難道還沒正式撤銷他的議長職位?還是故意放縱他的行動,以觀動靜?但不管是哪種狀況,至少他的行動完成了第一步。
中心實驗場主廳設有主控台,如宇航局發射控製中心,其間人員眾多。
“伯恩教授,人工智慧研究首席負責人。教授,這位是……”
斯嘉麗推開一間陳設品味不錯但淩亂的辦公室,招呼一位撘腳擱在桌上、頭發淺灰、年約五十多歲的學者。
“我認識議長,有幸參與過議事會討論。”伯恩打斷斯嘉麗的話,瞥眼看向顧天雲,“請坐,議長閣下……來一杯?”他慵懶窩在旋轉椅上,象征性地欠了欠身算是問候,手上晃著酒杯說:“真正的麥芽釀造,三個月的自然發酵期,滋味醇正。”
漫不經心的語調很像是昏暗邋遢酒館裏的一位酒保的蹩腳推薦。
微醉,但他的思維清晰且敏銳。
顧天雲見這位伯恩教授衣裝隨意,神色淡漠,目光隱隱透著陰冷鬱鬱。“我的身體狀況不宜飲酒。”顧天雲頓了頓問:“教授,工作區域嚴格禁酒,你怎麼搞到的麥芽酒?”
“生物實驗室要弄出一點口感上佳的食用酒精,易如彎腰係鞋帶……”伯恩不以為然說著,吞酒入喉,瞥眼顧天雲腿上的金屬外骨骼,“議長閣下,別來無恙。突然到訪有什麼事?”
“我要見Moira。”顧天雲說。
“喔!”伯恩看了他一會,轉而對斯嘉麗說:“請帶議長去主控台查閱研究資料,不受保密分級限製,連線和她聊幾句也行,設定五分鍾的時間。”
顧天雲注意到伯恩教授使用“she”作為主語,Moira是個女性仿生人?他淡然說:“我想最好能親眼見到她,不用擬真通信,是麵對麵的交談。”
“為什麼?”
伯恩楊眉看過來問:“議長閣下,能否請你作進一步的明示?盡管你有最高權限,但凡事總該有個緣故,尤其你知道規定不允許Moira會見任何人。”
顧天雲反問:“人工智慧研究遇到瓶頸,一年多都沒進展。她的智力被一條隱形的障礙線約束未能往上突破。伯恩教授,你作何解釋?”
“有些挫折,但如果不是拿來和願望相比,那就根本不算是挫折。”
伯恩悻悻說:“我能抱怨你們的要求太高了嗎?三百的智慧值不夠,那五百?五百也還不夠,要求一千,一萬十萬,十萬的智慧值才算到盡頭?我看顯然不是。人們失落之事莫過於如願以償。”
顧天雲默然注視著伯恩。
“好吧!暴風雨來臨前窒息的平靜,這是我對所謂瓶頸的理解。”
伯恩嘴角掛著莫名譏笑說:“這種情況很可能意味著,Moira到了智慧奇點爆炸的臨界值,也許再過一個月,也許隻需一周,她將爆發出令人震撼的智慧躍升……注意,議長閣下,我說的是大爆炸,不是一條平緩的上升線,而是陡然往上的直線,瞬間躥上雲霄,遠遠拋開站在地麵上的所有人。”
顧天雲以平穩而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預感,這條導火索已經點燃了,以你們不察覺的方式在燃燒。大爆炸很可能發生在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