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生回歸(3)(2 / 3)

張之良坐在一旁,神情憔悴,目光滄桑隱含悲憫地看著他。

車隊通過最後一道崗亭的檢查,駛出靈海基地大門。

四年時間過去,外麵的世界沒多大的變化,盤山路陳舊了些,路基經過運載車輛的車輪滾滾碾壓,呈現凹陷和裂痕。山野靜悄悄,一群林鳥啾啾鳴叫著飛過天際,藍天明朗澄淨。

顧天雲愀然驚覺他沉靜了好一陣沒想起女兒,仿佛忘了回家的事。

“三十年前,我來縣一中拜訪你的母親,見過你。”張之良看著他,目露慈愛說:“那時你上四年級吧!個頭比同齡人高一截,差不多和你母親齊肩高了,隻是有點認生,怕和陌生人說話……你可能記不得了。我來是想勸你母親返回南開任教,但她考慮後,最終還是選擇留在了這裏。”

顧天雲楞了會,有些奇怪他居然對這事依稀還有點印象,不覺點頭。

他很難想起近在眼前的事,但卻隱約記得多年前那天的情景:校園來了幾位外地人,擠在狹窄的教職工宿舍和母親長談好久,大約就是平反了,請母親去大城市工作。他們帶來很多禮物,餅幹糖果衣物生活用品。這些遙遠的記憶似乎點點滴滴還深刻存在,他恍然記得那天母親送別了客人,在校園裏的那棵老槐樹下坐了好一陣。時值槐花掛枝,花開正濃,母親對他說:有些話是時候告訴你了,關於你爸的事。

“渤海之濱,白河之津,巍巍我南開精神……”

母親愛撫摩挲著他,手掌粗糲紮手。槐花一樹霜白,清香淡淡。

張之良說:“那時在南開,你母親是曆史老師,我和妻子與你父親同在化學係任教。運動開始後一些老師被定為特務嫌疑,我們被隔離審判、批鬥,嚐遍了種種暴行。你父親看不過意,挺身為我們仗義執言,但卻慘遭不幸。唉,往事滄桑一言難盡啊!”

那年夏至,紅色革命風暴橫掃全國,很快發展成“打倒一切”的大內亂。

南開大學無比酷熱。校東門路兩旁搭起席棚,寫了百餘人的各種罪狀,以醜化的畫像形式公布示眾。知識分子被畫成奇形怪狀的醜像,頭大身子小,麵目猙獰。學校廣播發出嚴厲之聲:“你們是反動學術權威,你們是特務,是曆史的,也是現行的。命令你們向人民低頭認罪,不老實交代,隻有死路一條。”廣播響徹校園上空,輪番點名:“張之良、陳林玉、高仰雲、陳榮梯、許政揚、吳恕求、陳天池……”一個個反動學術權威被點名揪出來,拘審交待問題。教學樓被改成“紅反樓”,專門用於拘押毒打反動派,大樓裏晝夜傳出痛苦慘叫的人聲。

革命如火如荼,焚燒著查抄來堆積如山的書籍。革命小將逼迫從事戲曲研究的華教授,親手燒毀他珍藏的從清末到建國的唱片。勒令曆史老師燒曆史書,中華書局版的《二十四史》,輔仁大學印的《大學》、《明史》、《中庸》、《論語》……逼迫數學教授用鐵鍁搗毀燒掉數學書。一摞摞珍貴的原版英文數學書堆起來焚燒,整整燒了兩天,濃煙彌漫籠罩南開園。

張之良、陳林玉夫婦從法國留學歸來,時任南開大學化學係教授。

先後回國報效任教化學係的老師還有:何炳林、陳茹玉夫婦(留美發明了離子交換劑,影響深遠);陳榮梯教授(留美印第安大學獲化學博士學位,後在芝加哥大學進行低溫研究,從事原子能委員會的研究工作。回國從事熱力學、動力學、配位化學及絡位化學方麵的教學和研究工作);陳天池教授,化學係主任,元素有機化學研究所所長(路易斯安那大學主修有機化學,副修數學,獲博士後又去科羅拉多大學做博士後研究員);吳恕求,化學係青年教師(留學蘇聯,妻子為俄籍,被誣為蘇修特務後服毒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