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衛咧嘴笑著,一臉滿不在乎。
“還笑?還得意洋洋,臭小子!”馬主任板著臉罵,“別以為你保住裝備就翹尾巴了,耿衛,我可告訴你,人命關天、責任高於一切,身為國家一級潛水員最重要的是聽從指揮,服從命令。”
“是!”耿衛收起笑臉,正容說,“我向您保證,下不為例。”
馬主任搖搖頭,語氣緩和下來說:“沒有下次了,你回家反省去吧!”
耿衛有些吃驚,事情似乎嚴重了,他皺眉問:“馬老,不會因為這個你就打算把我停職了吧?也太狠了。回家麼,我老娘還不得抽死我。哎哎,我改還不成麼?往後我一定聽領導的話,讓我衝就衝,讓我撤就……”
“好了,好了!少來表忠心這套。”馬主任打斷他的話,嚴肅說:“你休假吧,待崗一段時間。踏實地學習充電,端正思想、擺正工作態度。”
“待崗?”
“嗯,你在家好好呆著,哪都不準去,等著新的任務通知。”
“啥新任務?”耿衛有些摸不著頭腦。
馬主任揮揮手,“去吧,就這樣,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耿衛一頭霧水地離開主任辦公室,他更鬧不明白了,什麼待崗等新任務?這事有點不同尋常。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玄乎的情況,領導言辭含糊、意圖不明,這是要他幹嘛?他琢磨著,轉念又一想,管他呢!至少休假是件好事,舒服休息幾天,啥都不做,學習個屁,咱就閑著喝茶曬太陽……
“耿哥!”伍勇湊過來,笑問,“得了啥獎勵?看你美得都震驚了。”
“獎個屁。”耿衛沒好氣地說,“老馬訓話臭烘烘的,趕蒼蠅一樣轟我出來,讓咱回家傻呆著,麵壁反省!”
“領導那是心疼你,讓你休假養身體。”伍勇笑嘻嘻說,“耿哥,要不咱們搞一吉普跑西藏一趟?一路風光一路吃,剝了羊皮煮火鍋,就那種皮下燒火、皮上滾水燙菜刷肉,美啊。嘴巴一香,屁股一臭,人生快意瀟灑。”
耿衛啞然失笑,無奈搖頭。
………………
9月13日,中秋節。
這天正好也是寧靈的十五歲生日。顧芳一大早就和保姆去縣城市場買了菜,準備著操辦豐盛的節日大餐。耿衛睡到自然醒,他在溫熱的陽光中起了床,慢騰騰地洗漱、燒水泡茶、品茶、看書,窩在三樓書房舒坦享受假日。
他攤開筆記本,記錄近期的一些潛水經曆。
回想起前天在水下的事故遭遇,耿衛心底一動。當時,輸送艇突發故障前一刻,他似乎還感覺到了另外的異常,一種無形的震顫,從水下深處傳來擠壓似的波動,瞬間讓他的意識模糊,頭暈目眩。而那種特異的感受好像還有點熟悉,仿佛在他身上發生過那樣似曾相識。視線恍惚間,他還隱約感到某種透明的東西,赫然穿過他的身體……耿衛想到這裏不禁悚然一驚。
耿衛思索了會,從抽屜裏拿出以往寫的《潛水日誌》翻查起來。
他十九歲憑著良好的身體素質入選船舶研究所,赴青島海軍基地、潛艇學院培訓成為專職潛水員。這七年來,他一共寫下四大本厚實的潛水日誌,幾乎全部記錄了他每一次的潛水活動。除了試驗場的潛水作業任務,還包括他自費進行的戶外潛水探險經曆。
這些年,他先後在滇池、洱海打撈過飛虎隊的墜機,還在瀘沽湖、高黎貢山雪山湖、麗江龍潭、青海湖、天山天池等湖泊,以及國內知名的一些水下洞穴進行過潛水探險。任何一處神秘的深水地域都是他潛入的目標,某種未知的誘惑,促使他不斷挑戰絕對危險領域。
最早的一次潛水探險始於六年前,那時年輕氣盛,他帶著沉重的潛水裝備,獨自一人闖進麗江九十九龍潭的原始森林。據說那裏的潭水深不見底,可能埋藏著寶藏。耿衛在當地村子租用馬匹馱運潛水設備,還叫上一個村民帶路,許諾每天給村民五十元的勞務費。在那個穿舊羊皮褂子的村民看來,耿衛的行為有些不可理喻,村民覺得到深山老林裏潛水是隻有日本人或美國人才做得出來,認為耿衛是個“尋寶的日本人”。耿衛很不喜歡這個誤會。
那次潛水沒什麼驚喜,隻在二十米深的潭底收獲一個野豹子的頭骨。
他後來還去了海拔四千多米的高黎貢山雪山湖,尋找二戰時期飛虎隊駝峰航線墜機的殘骸。潛水日誌裏寫了——在原始森林裏穿行了四天,又耗費一天的時間爬上一個足有七十度斜角的陡坡到達雪山湖。湖麵飄滿浮冰,湖水冰冷刺骨,他沒怎麼猶豫就下了水。冰水的水溫大約隻有一兩度,呆上一個小時的滋味難於言說,就是冷,真他娘的冷。
天池潛水探險那次發生在五年多以前。
耿衛很快翻到那一篇日誌,從頭到尾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