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靈等在走廊上的玄關處,看似更緊張了,焦灼不安地絞動著兩隻手。她見耿衛出來,立刻迎上來急促說:“快走!快!”
耿衛從來沒見過寧靈有這種慌亂的神態。平時間,他這小妹恬靜文雅,懂事、善解人意,她的言談舉止有時看起來比他還穩重。“到底啥事?”耿衛快步跟隨寧靈走著,忍不住又問。
寧靈沒應答,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放緩腳步走去顧天雲的書房。她推開門,悄然走進房間。待耿衛也進去以後,寧靈輕巧地關上門。全過程幾乎沒發出聲響。
書房裏空無一人,但耿衛嗅到一種異常之物降臨的無形壓抑氣氛——房間裏赫然擺著那一具金屬箱。
他驀然吃驚,心一下懸了起來,感覺渾身冷颼颼。
棺柩一樣的銀灰色金屬箱,被醒目地橫放在房間中央的地板上。窗簾低垂,屋外隨風搖曳的樹影透窗投射在箱子的金屬外殼上,勾勒出某種特異的陰影暗紋,死氣沉沉,令人心裏發寒。
耿衛不由地走過去。近距離看,這箱子約有二米多長、寬近一米、高約六十公分,深灰略帶銀色的金屬麵被打磨過,反射光不刺眼,猶如航天器材的工藝極具現代感。箱子的邊緣沒棱角,弧形邊線與六個麵煥然為一體,箱體上沒有明顯的接縫。箱子除了前後和兩邊附帶的拉手,其它再沒有多餘的飾物,造型至簡,而又顯出沉甸甸的厚重感。
耿衛伸手觸摸金屬箱,準備嚐試著提一提箱子估計重量,寧靈卻一下拉住他的手,硬拉著他去窗戶那邊牆的轉角處,藏身在書櫃、盆景植物和窗簾之間的隱蔽位置,貼牆站立。寧靈一聲不吭,似乎還有意控製著呼吸,大氣都不喘一下,舉動愈發怪異。她站定後看著耿衛,微微搖頭,示意他別說話。她清澈的眼眸流露出懇求之色。耿衛按下疑惑,點頭回應,移步在書架後藏好身體,視線可以透過盆栽鳳尾竹的枝葉間隙看出去一覽室內。
顧天雲的這間書房陳設簡單,潔淨無塵、明亮雅致。書架和書桌的另一邊是專門為顧天雲設置的棋室,一幾、一榻、一棋盤,光影清幽和寂,蘊含大道至簡的禪境之意。
四下寂靜無聲,耿衛和寧靈隱藏著,不知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事。等了會兒,他忽然聽到書房外傳來聲響,細細一聽,卻是腳步聲和輪椅滾動發出的響動。很快,他見房門被推開,有人進來,卻是戚維江推著顧天雲進房。
“有位訪客要見你……”隻聽戚維江說,“你們單獨談談。”
戚維江推著顧天雲坐的輪椅到房間中央停住,躊躇一下,戚維江拍了拍顧天雲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書房,把房門帶上。
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光陰在悄然流逝。
顧天雲低垂著頭,雙眼微閉,他就像往常那樣沉浸在似睡非睡的癡態,對外界幾乎沒有什麼反應。他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對戚維江說的“訪客會談”同樣也沒任何的回應。
人在書房之中,但他的意識卻仿佛遊離在另外一個世界。
耿衛這時終於明確,原來還有位客人要過來看望顧天雲,不知來者是誰?很特殊啊!寧靈怎麼知道這事的?提前一步拉著他藏在這裏等著,想偷聽什麼?當然,到此刻耿衛也忍不住驚奇起來,也很想一探究竟。
但過了會卻不見人來,室內寂靜如夜。顧天雲微閉雙眼,看似陷入癡睡。
耿衛等得有些心浮氣躁,就在他快忍不住之時,突然聽到一點微響。響聲發自那具金屬箱。“喀嚓……”一陣細微的機械運轉聲傳來,如鍾表齒輪徐徐轉動,他見金屬箱就像翼門那般緩緩開啟,上部滑開整麵厚重的金屬層,露出金屬箱的內部。
耿衛不禁屏住氣,瞪眼看過去,忽見一隻手搭在金屬箱的邊緣。
那手上戴著深黑色的皮質手套,漆黑如夜,但五根手指在移動間卻似乎有著某種特異的韻律,姿態優雅,不疾不徐地搭在箱子邊上,就像擱在居高臨下的王座扶手上,傲視世間萬物。
一個男人從金屬箱裏坐起來。那人背對著耿衛和寧靈,兩人看不到他的模樣,但見他頭戴一頂黑色的圓頂呢帽,身著袖扣精致的深色西裝。那人扶正禮帽,緩緩站了起來,他舉止端正而姿態儒雅地跨出金屬箱。
他的腳下一雙拋光黑長靴一塵不染。
這情景實在匪夷所思。若非親眼所見,耿衛絕想不到密封的金屬箱裏竟然裝了一個人。
這人就是顧天雲的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