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奇怪？”
“我覺得……那也許是個幻覺。”
“也許，你還認為那是一種神跡。”老人似乎看透了他內心激蕩的驚悸，直言不諱地說，“神的啟示，震撼了你。”
“確實如此！”伯恩承認說，“我感到迷惑，它超出了理解。”
“上帝的呼氣。”老人溫和地笑了笑，“在希臘語原文中‘上帝用聖靈啟示’的那個詞的字麵意思是‘上帝的呼氣’，意味著祂以一種無形的力量引導人們的思想，將啟示傳達給他們，深入這裏……”老人抬手指了指頭腦，“正如當你躺在床上做夢，腦海裏看見的異象，上帝也會讓人親眼目睹超自然的異象，並讓這個人把異象記錄下來。教授，你要為此做筆記嗎？以待將來在某一天頓悟神啟背後的真理。”
伯恩惘然搖頭，“您不認為真的是這樣吧？”
“人之選擇各盡不同。”老人說，“東方哲學認為天象莫測，不可見、不可聞、不可描述。對未知自然現象，對我們頭頂深邃的天空，凡超出我們認知局限的，不必驚疑，懷有敬畏之心即可。”沉吟了一下，老人抬眼注視著他，“要說它的奇怪之處，為什麼使你和我產生了同樣的幻覺。”
伯恩不由一怔，隨即醒悟過來。
是啊！假如那是幻覺，怎麼可能同時導致兩個人都看到同一個虛幻？除非兩人的意識是彼此相連的。這樣一想，伯恩頓時釋然多了，“謝謝您解惑……”躊躇著，他轉而問道：“我想，像您這樣的年紀必定通達世事，冒昧請問，您是否信仰神？”
“祈求神靈護佑，就如風中燃燈。”
老人坦然告之，“我們講究明心見性，心明，油燈自亮。個人拙見，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我隻做自己內心的主人。”
“您是一位無神論者？”
“無神論者！”老人笑起來說，“教授，你用了相對文明一點的表達方式。其實不妨直接說，我沒有信仰。”
“非常抱歉！”伯恩立刻說，“對此我沒有偏見，亦無輕視之意。”
“教授，這是由衷的對你的讚賞。”
老人不介懷地笑著，但看得出來，老人明朗的笑容之中有著難掩的苦澀之意，微笑褪去，老人歎喟說，“畢竟社會每天都在進步，要知道，在以前‘排華法案’時期，我可不敢這樣說。那時候，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往往意味著沒有道德底線，會被你們視為異類。”
1882年頒布的《排華法案》針對華人移民做出了最為嚴厲的限製，禁止那些被雇傭為礦工的華人勞工進入美國，否則將遭到監禁或者驅逐。
那是美國曆史上唯一的一部針對特定族群製定的歧視性法律。如同打開一個巨大的潘多拉盒子，在美華人被視為低等種族和下賤人。法案生效後，在三年時間內，就有超過五萬多名華工被迫離開了加州，反華暴力事件日益增多，許多華人僅僅因為他們的種族身份而遭到殘酷毆打，甚至慘遭殺害。而那些艱難幸存留下來的少數在美華人，因此失去了回祖國與家人重聚的機會，被迫割裂親緣紐帶，陷入長久孤立的困境。
排華法案於1943年被廢除，但在美國民間，歧視華人的排華狂熱在之後依然持續了很長時間。
“一場人為的政治災難。”伯恩歉然說，“那法案嚴重違背了我們自由平等的立國原則。所幸過去了，黑暗的那一頁終究成為了曆史記錄。信仰自由，有無信仰，這都是公民的基本權利。一切生命不僅有價值，而且是神聖的，我們得相互尊重、包容。”
“這話不錯。”老者微微一笑，“但說到信仰，年輕人，我可以告訴你，人沒有信仰是不可能生存的。”
“噢？願聞其詳。”伯恩有些詫異。
“信仰能夠拯救陷於困境中的人，使其心靈寧靜免於墮落，使其複生，使其堅定，使其無懼痛苦、彷徨、恐怖、邪惡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