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喬治的男孩拿出地圖展開了看,“快到了,翻過山嶺前麵就是。你別睡了,我獨自開車無聊透頂。”
“太壞了,你故意放音樂吵醒我。”女孩搭手眺望荒涼的丘陵,“跟你來這兒才無聊。我們應該去大峽穀公園,還有羚羊穀,那才是野營的好地方。”
“和你在一起,去哪兒都好。”喬治抱住女孩親吻。
女孩在喬治懷裏扭動,嘻笑著咬了他一下。
喬治吃痛,鬆開女孩,捂著嘴轉身上了車。女孩跟過去,坐進副駕駛位,“生氣了?讓我看看,疼不疼。”喬治扭著頭沒說話,啟動車子往前駛去。
吉普車揚起騰騰灰霧,電台音樂再次播放,這次傳來另一首歌:貓王的一曲搖滾樂《傷心旅館》,燃燒生命般蒼涼地唱響:“自從戀人遠離,我離群索居,獨自在街道的盡頭,在傷心旅館。你讓我寂寞,孤獨一人,孤獨到想要死去……”
車子漸漸走遠了,歌聲消逝。
“怎麼了?你臉色很糟,看起來像睡眠不足。”安雅問。
他沒回應,背靠岩石慢慢坐在地上,有種極端難受的虛脫感。該死!該死的命運!他從心底爆發出咒罵,絕望透頂。
驀然間,不知怎麼的他突然轉念想到,我為什麼要聽從命運的安排?我就是個墮落的人,我就想和安雅廝混,狗屎的複仇,見鬼去吧!就在電光火石的一念間,他斷然下定決心:幹脆利落地清除醫生,然後立刻帶著安雅遠走高飛,永遠埋葬秘密,一輩子與安雅在一起,無論去哪裏都好。
心念既定,仿佛卸下壓在心底已久的重石,他頓時感到無比輕鬆,抑製不住的激動,他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對安雅說:“我決定了,這樣做更好。”
“做什麼?”安雅吃驚問。
“霍爾曼罪大惡極,我們不能帶他回去受審,那樣懲治不了他,就像紐倫堡審判,那些滅絕人性的劊子手醫生最後竟然被判無罪。但我也不能以殘暴的方式複仇,你說的對,我們就地槍決霍爾曼,送他下地獄就可以了。”
“馬克斯。”安雅宛然一笑,“你猶豫好久沒動手,就是考慮這事?”
“是的!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很多……上帝!有些念頭真可怕。”
“有多可怕?”安雅眼眸明亮,洋溢的笑容燦爛極了。
“該死的!心理扭曲變態,我差點就變成了惡魔醫生。”
心髒鼓鼓跳動,震動著劫後餘生的後怕感,他摟住了安雅——就差一點,他將失去安雅,失去了一切最美的希望。
安雅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感應到了他內心曾經痛苦的掙紮,柔美的笑容隱去,安雅怔怔的一直凝視著他,抬手撫摸他的臉,輕聲說:“你失去了親人,在集中營裏受盡折磨,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我都不在意。”
他顫抖一下,避開安雅的目光,看向寂靜丘陵上那一棵約書亞樹,恍然說:“我有些等不及了,任務結束,我們就離開這兒。”
“好啊……”他聽到安雅那充滿了歡愉的聲音。
他的心隨之舒暢起來,世界明亮,似乎遠遠看到了挪威小鎮那悠美恬靜的風光。“我想,我該休息一段時間,忘記以前的事,開始嶄新的生活。這是命運女神,我們的女兒茉伊拉給我的啟示。”
空氣啾鳴,突然傳來一點特異的微響,聲音尖細振動他的耳膜。
天地陡然震動變形,黑暗迅速壓下來吞噬了一切景象。
他的意識被猛地抽離般一刹那躍遷到極遠的地方,拋棄在無際黑暗中,恒定地凝固住,無知無覺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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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伯恩恍然驚醒。
他聽到自己發出一下下沉重的喘息聲。
光線漸漸亮起來,充盈著沐浴間,鏡中人清晰明亮的雙眼注視著他。
馬克斯消失了,他的意識蘇醒。
渾身大汗淋淋,虛弱無力,伯恩靠著洗手台坐在地上,有那麼一會他隻覺後腦劇痛,慢慢的好了一些,思維逐漸恢複正常,隨後感到身體疲乏至極。
室內安靜無聲。伯恩抬手看了看表,秒針悄然跳動著,沒什麼異常。
那種熟悉的劫後餘生的後怕感湧上心頭——安雅還活著,還有將來。他做出了選擇,他的決定改變了馬克斯和安雅的命運。
無比慶幸!伯恩不禁低頭淚流而下。
累極了……他歇了會兒,吃力地站起來走出沐浴間,一頭倒在床上一動不動,就此睡著了。
他酣暢而睡,心靈平靜得仿佛死去,又像新生兒那樣安然,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