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一感到頂在後腰的槍管透出絲絲寒意,冷汗不住從臉頰滑落,靜靜站在原地,小心翼翼不敢稍動,隻怕一不注意寧海箏便會開槍。
寧海箏冷冷的道:“廢話這麼多,不怕死麼,聽見沒有,放我下來。”見陸雲一仍是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又啐道:“臭小子,真不怕死,我開槍了。快放我下來!”
陸雲一又思索片刻,抹了把臉上汗水,輕歎口氣,道:“我不怕死,隨便你開槍。”把肩上寧海箏又向上一送,扣得更牢,邁開大步,繼續向前走去。
寧海箏沒想到遇到一個不怕死的主,慌道:“快放下我,你……”
陸雲一兩臂一錯,轉眼把肩上寧海箏抓到麵前,手上加勁,向下一頓,就把她摔在了地上。
寧海箏沒料到陸雲一會有此動作,縱然一身武功,不備之下,被陸雲一扔在了地上,“啊”的驚叫一聲,屁股著地,尾骨蹾的生疼,硬邦邦落到地上,又震到了後背傷口,痛徹心腑。她自小都是被人疼惜敬重,向來驕傲,哪裏受過如此委屈,仰麵巴叉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陸雲一,縱然是一向堅強,可此時美目之中竟忍不住泛起淚光,瞪著陸雲一,罵道:“陸雲一,你摔我,你混蛋……”氣惱之下,把手中短槍向陸雲一臉上扔去。
陸雲一一把抄住飛來的手槍,道:“哼,我混蛋,你也不是好人。竟然還拿這槍嚇唬我。在水裏泡了那麼久,槍還能用就怪了,不然你早開槍了,哪裏用得著拿槍抵著我苦苦讓我放你下來。差點就著了你的道。”把槍揣進懷中,伸手抓向她胸口。
寧海箏自己詭計被識破,下身被蹾得一時酸麻,隻能坐在地上,見他一雙魔爪來勢洶洶,顯然不懷好意。兩手支地,向後退了退,慘然道:“你做什麼……別亂來啊。”話未說完,身前幾處大穴被陸雲一如電手法封住,身子騰空,又被陸雲一麵朝下扛在肩上。聽他說道:“你給我老實點,別不知好歹再耍花樣,不然還把你摔到地上,屁股兩瓣兒變四瓣兒,四瓣兒變八瓣兒。”寧海箏感覺受到莫大委屈,這陸運一一天來頻頻壞自己好事,先是逼死了個自己手下的日本浪人;接著領著天地會劫走了關虎,破壞了自己本來妥妥帖帖的計策;又在“多郎丸”號上挾持自己當人質,威脅要破自己的相;剛才趁自己昏迷好像還對自己使壞,一雙爪子在不幹不淨;這會兒竟然好不要臉的扔了自己一個大屁蹾。似乎自己一天不幸全是這陸雲一造成,全然忘記了這一切起因便是自己設計陷害關虎,越想越是生氣,越想越是委屈,穴道被封,手腳不能動,隻能聲帶哭腔淒淒然罵道:“陸雲一,你放我下來……你不要臉,你混蛋,嗚嗚……就會欺負人,算什麼本事……放我下來。哎,你肩膀硌得我肚子好疼啊,嗚嗚……”越哭越罵越是傷心,眼淚不聽話撲簌滑落,掛在長長睫毛上麵。
陸雲一聽著寧海箏哭得甚是淒慘,也覺得方才對付她的手段有些太過,對方到底是個姑娘,自己隻圖一時痛快,似乎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可聽寧海箏越哭越凶,越罵越難聽,想她從小混跡於海盜之中,於此道其實浸淫極深,隻是平時姑娘家麵皮薄不會出口,可此處惱羞成怒,再沒了什麼顧及,一張口花樣百出,層出不窮。陸雲一被吵得心煩,麵上也不能服軟,道:“不許哭,嫌今天晚上動靜不夠大,想把全基隆的人吵醒麼。說我不要臉,你一個姑娘家家,罵罵咧咧的更不要臉。早知道當初就該不管你,淹死你喂魚得了。”
“嗚……嗚……”的一串汽笛之聲,聲音較為尖銳,不似輪船。陸雲一四麵一晃,隻見遠處地上一隻龐然大物,伏在地上,身體猶如一條長龍,緩緩移動,越來越快,頭頂衝出一股巨煙,聲勢逼人。陸雲一從未見過如此事物,不禁有些發呆,自言道:“這什麼東西?”
隻聽寧海箏仍不時抽泣,又“嗤”的一聲冷笑道:“土包子,連火車都沒見過。”
當年中法之戰,淮軍將領劉銘傳率台灣軍民抵禦法軍,死守台灣,擋法人於島外,建功甚偉。之後光緒十一年,台灣建省,清廷選劉銘傳為首任台灣巡撫。劉銘傳思想開明,深知台灣為東南海防鎖鑰,且物產豐饒,於是一方麵鞏固台防,一方麵加緊開發。鐵路既利於兵旅調動,又能促貲貨流通,作用甚巨,劉銘傳力促之下,台灣鐵路由此而生,光緒十九年已經修通了基隆向南至新竹之鐵路。基隆車站距港口不遠,陸雲一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基隆車站。閩地多山,此時尚未修通鐵路,所以陸雲一至今是第一次見到火車。日本明治維新後,便大力鋪設鐵路,海龍團與日本相交甚密,寧海箏曾到日本遊曆,對火車很是熟悉。看到陸雲一見到火車後一副傻愣愣沒見過世麵的模樣,自然要抓住機會嘲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