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和尚道:“且不說天地會上下於我有莫大恩情,就說日本人貪婪無度,吞並琉球虎視台灣,惡行昭彰,天地會此戰也是利索應當。到底是什麼計策,軍師不妨講出來,於公於私,天地會但凡有相用之處,彭和尚我隻要力所能及,必當盡力竭力。
林遠道:“我先謝過大師。先說這狗頭嶺的山賊,他們近日勢力大張,招兵買馬,附近有不少零星賊匪前去投靠,有個會中精幹的兄弟趁機混進了山寨。之後送出了個消息,讓我大是犯疑。那山寨的大當家不知與日本人怎麼商量的,他們竟然計劃做上幾件大案,以此招惹官府的注意,讓朝廷覺得台灣匪盜猖獗,派兵來剿,他們再臨陣歸順,從此當上官軍。”
陸雲一奇道:“此舉無異於玩火,萬一官兵決定隻剿不撫,那他們豈不成了飛蛾撲火,最後隻落得個全軍覆沒?再者說日本人費心費力的扶植這夥山賊一步步做大,哪裏有再轉手送給官府的道理。”
方卓輝道:“起初我們也是這般想,日本人此舉毫無道理,讓人好生費解。可是那天在路上,無意中聽人說到《水滸傳》後半部中梁山好漢南擒方臘北伐遼朝的故事,突然之間便想得通了,才明白日本人用心之險惡。”
林遠接著方卓輝的話,說道:“我猜日本人是這樣想的,狗頭嶺這種事,時間久了必定瞞不過我們天地會的耳目,與其被發現後讓我們把他們這點小家底滅個幹淨,還不如趁早被招安變成官軍,到時侯我們反而無可奈何。朝廷裏貪財喜功的狗官不少,日本人敢這麼幹,就一定是做好了準備,不會讓狗頭嶺被官軍剿的全軍覆沒。可由匪變兵的隊伍,向來不受待見,這幫山賊即便成了官軍,仍斷不了他日本人的奶,還是要聽他們的話。如此一來,既能躲過我們天地會的雷霆手段,又能在朝廷官軍裏安插自己的力量。若是如法炮製多來幾次,等到日本想在台灣有什麼動作的時候,這麼多被招安變成官軍的山賊,就是一步暗棋。台灣有了一支聽他日本人話的人馬,到時不管是朝廷還是我們天地會,都不會好過。”
彭和尚點頭稱是道:“此舉隱蔽之極,雖說繞了些彎路,可是若是用心經營,未必不是手好棋。當年日本人在琉球也是如此,先是借商賈之名在琉球四處活動,挑撥離間,分化拉攏,無所不用,狼子野心暴露無疑,卻沒引起一個琉球人的注意。直到後來琉球被日本一舉侵占,毫無反手之力。好在天地會的英雄此時便看透了他們的陰謀,不然難免又被打個措手不及。”彭和尚想起亡國舊事,不禁唏噓感慨,心中沉痛。
林園道:“彭大師所言極是,防微杜漸就是這個道理。本來日本人扶植海龍團是明棋,資助這狗頭嶺山賊是暗招,一明一暗,計劃甚周。隻可惜老天爺長眼,讓我們先行發現。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妨將計就計。他們既要做幾樁大案好屯集銀糧好招兵買馬,又要借此引起官家注意。那我們就投其所好,給他們送筆買賣過去。明天傍晚,會有德勝鏢局押送十箱茶銀路過狗頭嶺外七十裏的黃家崗,這麼大塊肥肉,他們不會錯過吧。”
陸雲一笑道:“林軍師這是要引蛇出洞,送塊肥肉到他們嘴邊,待他們伸長脖子去吃,再一刀砍掉他們腦袋啊。”可轉念想到:“方大哥剛才在路上說,這一戰既要打的幹脆漂亮,又要活捉那幾個奸細,還不能驚動官軍。如此一來必然會驚動留守山寨的匪徒,到時他們有了防備困守山頭,狗頭嶺地形易守難攻,這硬骨頭又怎麼啃下?而那些日本奸細若是嗅到不對,便望風而遁,這生擒奸細的計劃不就落空了麼?”
他把心中疑問講出,林遠卻答道:“陸兄弟說的是。我本想再留一支精兵,在黃家崗張網捕魚的同時,奇襲狗頭嶺,與混進山寨的兄弟裏應外合,打破寨門,把他們連鍋端掉。
可是沒想到,我們那混進山寨的兄弟因為身手矯捷,又帶去會有商隊帶著大筆銀子過路的消息,竟被狗頭嶺的大當家看重,提升成了小頭目,吩咐他明天一同前往黃家崗打劫茶銀。他若是這時推三阻四,隻怕會引人懷疑,隻好答應,等到了黃家崗再見機而動。
可這樣一來,山寨中沒了接應之人,而狗頭嶺那晚雖說主力出去大半,可寨中的防護定然會更為謹慎嚴密,猶勝平時。就算是奇兵突襲,成功與否,傷亡幾何,也是未知啊。我們仍是不敢妄動。”
陸雲一問道:“那又該如何是好?”
彭和尚笑道:“陸少俠莫要著急。林軍師講了這麼多,還沒講到要和尚我幫什麼忙呢?”他當年曾率義軍與日軍在琉球南方幾座島嶼上周旋多年,於用兵之法也頗有心得。心知林遠講的不錯,但都隻是引子而已,有何讓自己幫忙之處,至今隻字未提。
林遠聽得彭和尚這麼說,笑了一笑,道:“這些天我們的暗哨留意,狗頭嶺上空每日都會有信鴿腳綁竹管,往來飛翔。看到了這個,再加上今天又見到了彭大師,我就又有些別的想法。”說完拿出一個指頭粗細的小竹管,從裏邊倒出一卷紙條,抻開了送到了彭和尚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