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外傳·任飄搖(9)(1 / 2)

眼看著一家家質子都搬進了自家的宅院,溫奇在方攀龍家中再住下去,可就太打眼了——方攀龍職位雖然不高,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工部與樞密院,不少時候,還得求上門去。

溫奇萬般不情願地搬了出去,新居也在錢塘門內,鄰近國子監和太學,與武學相去稍遠。在家中便揚言要做將作大匠、到了臨安又拜方攀龍為師的溫奇,被送入了國子監,在外人看來,這一舉動,無異於正式宣告:神武侯的世子,棄武從文了。

溫奇這麼一搬,方攀龍家中,立時冷清多了,若非蘇蘇依舊時不時地前來造訪,這偌大的宅院,還真個是古井無波。

從最初那次登門拜訪開始,在溫奇的熱心招待下,不知不覺中,蘇蘇已經成為方攀龍府上的常客。有時候是來看一看她的那座流水小樓,有時候是喝醉了酒逃席逃到這兒,也有時候是來找方攀龍為她製作某種特殊的器具——三月初三上巳節,蘇蘇與菊部頭在西湖上鬥舞,全憑了方攀龍製作的自動開放的蓮花台和噴灑水霧的竹槍,讓蘇蘇如在雲端中起舞,僅此意境,便已令湖上湖畔的遊人,驚為天仙,菊部頭一曲未完,便含羞帶憤而去。

現在蘇蘇想要的是一顆據說能夠光耀十丈、明辨發絲的夜明珠。

這世上夜明珠不是沒有,但是這樣的夜明珠,隻見於傳說,還從沒有人能夠一識廬山真麵目。

方攀龍與蘇蘇已經混得很熟——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也許是因為蘇蘇在他麵前坦白得就像他的兄弟。

那天夜裏蘇蘇再一次逃席逃到他家中時,方攀龍不免說道:“蘇蘇,你這麼夜夜笙歌地過日子,好像快活得很啊!”

蘇蘇斜他一眼:“所以你覺得我是在故意為難別人,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是不是?”

方攀龍但笑不語。蘇蘇趴在長案上,唉聲歎氣地說道:“這世上的好男人本來就不多;十個裏麵又有九個已經是別人的相公,我很懶,不想和別人去爭;至於餘下那一個,就算沒出家也與和尚差不多了,你說叫我嫁誰去?”

方攀龍駭笑道:“蘇蘇,你不會是在暗示這餘下一個是我吧?”

方攀龍沒有意識到,換了從前的他,是決不會脫口說出這樣輕鬆調侃的話的,甚至於不會想到。

蘇蘇哼了一聲:“你倒想呢!”

方攀龍覺得蘇蘇終歸還是有點兒悶悶不樂。也難怪她。這紙醉金迷的臨安城中,哪有一個富貴中人,能夠讓蘇蘇覺得是可以委身下嫁的?隻是他有時又有些疑惑。蘇蘇最初時擺出的架勢,很明顯是衝著他來的,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究竟是他當初看錯了,還是蘇蘇改了主意?

一念及此,方攀龍不覺有些悵然失落,但一時之間,連他自己也分辨不清,這樣的失落,與溫奇搬走之時的失落有何不同。他是否寂寞太久了,所以才格外渴望溫奇和蘇蘇如家人一般的陪伴?

書房中靜默了片刻,嫋嫋茶香中,迷離恍惚的心緒,縹緲纏繞。

方攀龍忽然拈起案上一片木楔射了出去——他方才居然未曾留心到有人伏在窗外偷聽!

不過第一片木楔一出手,方攀龍已經意識到情形不對,不是什麼人都能避過宅院裏的種種機關和仆役耳目,悄無聲息地潛到自己窗外的,立刻射出第二片木楔,總算及時截住了前一片木楔,同時喝了一聲:“出來!”

溫奇訕訕地從窗外爬了進來,笑嘻嘻地道:“師父,蘇蘇姐姐,我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委實是自家母親大人急於知道第一手消息,做兒子的不能不以身犯險。說起來蘇蘇到臨安已經大半年,和自家師父也混得很熟了,怎麼就有一星半點兒可以讓他拿回去向母親大人交差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