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要的,不過是證實福國長公主確為假冒、而且不複存在罷了。
官家若有所悟。
不多日,大理寺提審關押在獄中的福國長公主,尋來幾個當年尚未到臨安、沒有參與指認柔福真假的舊宮人,指認這位長公主並非真正的柔福;然後加以刑訊,重刑之下,這位長公主終於招認,她原是東京城郊一座尼庵中帶發修行的尼姑,東京城破後,一名曾經服侍過柔福帝姬的宮女逃至尼庵,錯認她為柔福帝姬,始知自己與帝姬相貌酷似,所以有心假冒,為此從那名宮女口中,打聽到諸多宮闈秘事,因而得以在舊宮人麵前蒙混過關。
大理寺拿到這份口供,立刻上報官家。
假冒的福國長公主被判斬立決,官家以其貌似柔福,終究心有不忍,賜她於獄中自盡,以免當眾受辱;至於駙馬,全不知情,不予追究,隻奪了駙馬都尉的爵位與府第,仍為一平民。
臨安城中的搜捕,立刻消停下來。
方攀龍想到初見蘇蘇時,正是在福國長公主的葛莊別院之中,當日何等的富貴榮華,不到一年時間,便已天翻地覆。若不是蘇蘇,今日在大理寺中受刑、屈打成招、無辜冤死的,就是真正的福國長公主了。
這樣令人感慨,仿佛可以看到命運的無常,生出無數迷茫與惆悵,令他驀然覺得,自己想要在這變幻不定的迷惘之中,抓住一些什麼。
隻是,他究竟想要抓住一些什麼?
方攀龍再次見到蘇蘇時,蘇蘇痛心疾首地向他抱怨道:“我隻要再忍十天,就不用去鑽那臭哄哄的下水道了。十天啊,就十天。我穿了最好的魚皮水靠,回來之後都洗過七遍、熏過七遍香了,還是覺得頭發絲裏的味道不太對。方攀龍,你怎麼就不能想出點兒別的法子呢?”
方攀龍無奈地歎息。闖下這樣的彌天大禍,最後也不過就鑽了一回臭水溝,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整個臨安城,隻怕也不會有人想到,生得一雙富貴眼、時常縱酒尋歡的蘇蘇,會冒著那樣大的風險去搭救無親無故的柔福。而即使是他,也不會想到,素來愛潔的蘇蘇,居然真的肯為了救素昧平生的柔福去鑽下水道。
蘇蘇還在嘀嘀咕咕:“太惡心了,太惡心了。方攀龍,聽說魯班造過木鳥,可以在天上飛三天三夜不落,下一次要溜出臨安城時,一定記得給我造一隻出來!”
方攀龍遲疑不決:“木鳥載了人會飛不高的,你確定願意在天上當活靶子?聽說禁軍中很有一些神射手。”
蘇蘇苦惱地仰倒在羅漢榻上,捂著臉發了一陣呆,很快又振作起來:“不想了不想了,下一次要溜,還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來著。哎,那個木鳥,你究竟能不能造出來啊?”
方攀龍認真地想了一會才道:“要飛上天的話,或許可以,三天三夜隻怕不能,不過得先找到合適的輕木。”
蘇蘇大喜:“真的?那趕緊造出來——”
一語未完,溫奇在門外叫道:“造什麼造什麼?別忘了叫上我!”
溫奇其實是來找蘇蘇的。福國長公主在獄中被絞殺的消息一傳開來,他便急忙跑到了蘇蘇下榻的客棧,然後跟到了這兒。
溫奇首先關心的是福國長公主的生死大事。方攀龍有些詫異,這件事與溫奇毫無幹係吧?溫奇翻了個白眼:“蘇蘇姐姐可不是光說不做的人。”就衝著蘇蘇那天說話時的激憤態度,他就猜蘇蘇不會對這件毫無關係的事情袖手旁觀,現在卻又聽說假冒的福國長公主已經被處死,這就好像一個故事沒有看到真正的結局、一個謎語沒有猜出真正的謎底一樣,叫他心中如同貓撓一般,怎麼可能不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