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秋後蘭陵,舊日繁華已不足十一,到處一片破敗景象。大戶被洗掠一空,主人奴婢俱已隨軍北遷,空空庭院鮮有幾個年老病弱遊蕩,惶惶不可終日,等待新設大晉蘭陵郡郡守令文。小戶人家卻無暇管這麼些,蘭陵一戰,城中壯男多已被征去守城,早做了改朝換代最後一戰的炮灰,餘下婦孺以淚洗麵,整城泣哭,似乎隻有那偶爾幾處畫苑裏的金菊還綻放如豔。

此時蘭陵人口已不及往日三成,以往最熱鬧的天街,此刻也難得見一兩人來往。在街頭,一副略有破爛的酒招立著,歪歪斜斜上書“天街酒樓”。這原是大陳時蘭陵城生意最火的酒樓之一,舊時文人墨客,豪富商賈、軍士俠客之流每日出入其中,城破時卻也經一番劫掠,酒樓主人錢財破盡不說,連那前代大學士所提寫牌匾也被砸了個稀爛。

此刻酒樓主人撐在帳台上,懨懨欲睡,一旁婆娘絮絮嘮叨不休,卻大多是自怨自艾,歎生時命苦,酒樓主人也隻當沒聽見。這酒樓主人往日隻是甩手掌櫃,守得祖宗產業,每日隻是悠閑度日,城破後人手盡散,此刻隻得來酒樓自己做了掌櫃,那樓前酒招也是親手揮墨,隻盼能得點餘錢度日,再無往日心境。

這天已近中午,酒樓才迎來了第一個客人,卻是一個落魄書生,滿臉愁容走了進來,自己尋了個靠窗位置坐下,若有所思。那掌櫃忙不迭喊道,“小蕭,還不去招呼客人”。話音一落,不知從哪個角落轉出個童子,小跑到書生前,稚嫩的聲音說道:“客官,可要些什麼?”

那書生沉思,聽這聲音方驚醒,抬頭一看,眼見這童子麵目清秀,眼若辰星,暗道了聲好人才,點了兩個尋常小菜一壺酒,又低頭思想去了。

酒菜上來,書生自斟自飲,見童子往後靜立一旁,於是笑道“小兄弟,以前不是在這酒樓的做事吧?”

童子應了聲,“不是,我家原是商人,城破後我與家人失散了,才被掌櫃收留了十餘日。”

書生聽了一歎,對童子說,你過來坐吧。童子說,“還是不了,我現在是小二,掌櫃的不許”。

“哈哈”,書生聞言大笑,好一會才緩緩歎道“現在這亂世,又哪管的了那麼多,就算……王侯將相又怎樣。”說罷朝窗外遠望了會,回過頭卻又重重歎了聲。窗外正對著的,那是陳宮的方向,童子見書生如此說,暗自緊了緊小小的拳頭,於是坐到書生的對麵。

書生打量這童子,看他年紀也不過十歲出頭,可一雙眼睛出奇的清澈,臉上亦是沉穩之色,雖稍顯稚嫩卻也難得,不由得出言相詢,慢慢聊開了來。

“小兄弟叫什麼名字?可曾上過幼學?”

“在下蕭陳,以前家裏請私塾先生教了些文字。”

書生聽了撫掌一笑,“哈哈,你我五百年前可還是一家呢,在下蕭寒秋。原本在楚南郡隨先生治學,沒想到圍城前來了趟蘭陵就被困到現在。我大陳的軍士無能啊,可歎我飽讀聖人之學卻生不逢時,如今匡扶社稷隻成了一紙空談。唉,等禁城令一過我還是回楚南呆著吧。”

童子蕭陳聽了心中一動,問道“蕭大哥,禁城令還有多久到期?我也想出城,以前聽家人說陽泉觀清虛真人與我家有些淵源,我想去投奔那看看。”

“不可,大大不妥!”蕭寒秋一聽急道,“小兄弟啊,在下就托大叫你聲小蕭,你我皆是拜過聖賢之人,怎可去信那飄渺之道。況且你年紀還小,要入了那行當不免要悔悟終生啊。”

“可是我與家人失散,天地之大,也隻有陽泉觀一個去處了。蕭大哥可知道陽泉觀離這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