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不絕,稀疏翠綠重疊,陽光暖和,清風徐來,正是一年中最美麗的季節。蕭寒秋凝望著外麵半響沒動,臉頰上寫滿愁思,歎了口氣,緩緩轉進室裏。比老虎凶猛不計多少倍的吞風獸此刻卻像懶貓一般,趴在洞門口,蜷著身子享受溫暖的陽光。
山中不知日月長,仿佛冥冥中命運的作弄,自莫明其妙的來到這處地方後,如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原本心中恐懼漸去,憂煩亦是無補於事,便惦記著何時能走出這禁錮。初時每日壁上刻下一痕以計日,然而時日久了,眼看秋去冬來,地上鋪滿的蕭索落葉變成漫天大雪,銀妝素裹分外妖嬈;又繼而春回大地,漫山野花開遍,姹紫嫣紅芳香動人,然後天氣又又漸漸轉熱。突有一日蕭寒秋依舊這般立在洞口細思,那陽光照得心頭一陣暖和,仿佛若有所悟,終於朗然一笑,雙手微搓,往日計日刻痕的石塊成了齏粉,飄然灑下隨風紛紛揚揚而去。
怕是又過了好幾個季節了吧,原本便是度日如年,可時日還是這般飛速的過去了。既如此,又何必斤斤計較那不知何時的希望,渺茫的歸期,隻當安心養性,該來的時候終究要來的。
師尊,我定然會出去的,蕭寒秋心裏說道。
自從那日緩緩醒轉,那有著血盆大口的惡獸蹲在一旁,仿佛裂著嘴和自己笑。蕭寒秋已然忘了恐懼,原當自己早該死去多次卻仍舊活著,生死有命,那還有何可怕,蕭寒秋吃力的坐起來,打量四周,手竟顫抖著往那惡獸的背上摸去,那惡獸卻不在意,隻低吼了聲,仿佛嘟囔般的,不習慣偏了偏身子。
蕭寒秋長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這回怕是暫時留得性命了。大膽站起身來,四周打量,所在是一個石室,室門卻貌似一個洞口,可想便是自己進來的地方。當時慌亂之中,隻顧逃脫後麵的追捕,渾沒注意到怎麼回事,隻感覺一副不可抗拒的力量便把自己吸了進來。
石室不大,卻顯得很空曠,除了一角石桌上放著幾樣東西,其他的幾乎空無一物。一卷竹簡,一個玉瓶,一柄長劍。蕭寒秋初時未敢翻動,想是有主之物,也不知此地主人何等神通竟然連怪獸也能餋養,隻等著他回來。可是一日時光漸去仍舊沒人回來,蕭寒秋便打開了那卷玉簡,上麵文字比最古老的文字還要深奧幾分,即便蕭寒秋昔時曾隨老師深研,也要夾雜幾分猜度。仔細讀了下去,心底若生驚雷,激蕩翻湧,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
上古有仙人,自號抱樸子。
之所以稱上古,大陸有史可載僅限於五千餘年前,再往前追溯卻是隻有傳說和一些胡亂編撰,並無文字可查。而此地主人抱樸子文字中所述朝代晉國,明顯不是當今晉國,也非目前所知這五千年中任何一段時間,通曉古史的蕭寒秋自然一眼便知,心中不禁激動不已。
抱樸子年少喜讀儒學經典,“廣覽眾書,好學深思,博聞深洽,當世絕倫”。又好方術,“負步請問,不憚險遠,每以異聞,則以為喜。雖見毀笑,不以為戚。”
蕭寒秋開篇讀到這便無比驚訝, “原來我儒家經典竟上古有之?那當今假托乃聖人所傳,卻是謬誤了。原來那道家卻也是一樣曆史悠長。”心中疑慮重重,又繼續看下去。抱樸子年輕時致仕,“屢有升遷,列名於軍伍”,但之後卻逢國家大亂,奸佞當道,“仕途艱險,時遇國亂,去留兩難。”
那抱樸子幾經人世起落,宦海沉浮,方悟世間榮華原是如過客匆匆,乃堪破世俗,矢誌修仙。
“……榮位勢利,臂如寄客,既非常物,又其去不可得留也。隆隆者絕,赫赫者滅,有若春華,須臾凋落。得之不喜,失之安悲?悔吝百端,憂懼兢戰,不可勝言,不足為矣。”“乃絕棄世務,銳意於鬆喬之道,服食養性,修習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