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王約義軍決戰於落霞原!”
這是一個奇怪的消息,甚至有些荒謬的消息,可是卻迅速流傳了起來,仿佛一夜間變得路人皆知。
義軍陳兵前線,堅城待守,憑什麼要出城與你決戰!
況且決戰之地乃是南方少有的平原,在此地形與甲騎對陣,豈不是自掘墳墓?
但凡識得些兵家常識的人不免嗤之以鼻,道這流言可笑,不以為然。
但見識再精擅些的人卻聞出了其中蘊意,細察流言來曆,竟是出自晉人官方之口,大為可信。想來也是,大戰前夕,臨近戰場各城俱已封鎖,禁令森嚴,尋常人噤若寒蟬,哪敢公然議論半分。此刻這流言卻是鬧得滿城風雨,光聲勢便耐人琢磨,若無官方的支持或者暗地縱容,給百姓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妄言。
若兩軍平原乍然相遇,即便義軍集結十餘萬軍士也毫無勝算,在八千鐵騎的狂瀾衝擊麵前,步軍便如摧枯拉朽般不堪一擊,一觸即潰。但是,如果是約戰便是另一番景象了,既約定時日,義軍隻要事先修築工事,拒馬重重下,人數相對甚少的鐵騎卻要撞個頭破血流。
更何況,朱雀王親至!這訊息包含著無窮的魅力,己方十餘萬大軍,搏殺八千鐵騎,勝算又隱含其中,莫不令義軍心動。
以當前天下形勢,無論南方義軍暴動如何,尚不足以抵擋朱雀王之威,若此番朱雀王整肅兵馬而下,義軍存否極難逆料。以天下之威,以晉軍一貫的霸烈,若流言為真,朱雀王定然會親曆前往,實不屑於行此詐敵之計。
落霞原雖然平坦寬廣,但十餘裏以外卻是山地,道路曲折,叢林漸生,已不適合鐵騎狂奔,若是晉人潰敗,隻怕逃之不及,便成了絕命之地。若亡朱雀王以及大將軍姬軒,晉國無異於崩潰,值天下大勢,北方無主,舊陳之地紛紛倒戈,隻怕不用半年,陳人便能攻入北方,一償雪恥!
南方義軍雖然蓬勃發展,但若與整個天下相比也不過是芥蘚之疾,為此朱雀王以帝王之尊孤身犯險實是不值。若看破此番蘊意,便明白晉人實是開出了一場雙方籌碼極不相稱的豪賭。
而這場豪賭,原本是一場實力不均有敵無我之爭,而手上籌碼無幾的義軍贏麵微小,但朱雀王卻突然拋下了手上多餘的籌碼,放下身段要與義軍一決勝負。如此令人驚訝之舉,若不是他這莊家瘋了,便是其中另有陰謀!
隻是,賭注已經擺在麵前下,白花花的整個江山,即便知道會有陰謀,朱雀王來了,義軍能拒絕麼?
遠離蘭陵的長陽城,楚行天便看著密函沉思,他抬起頭來,臉色陰晴不定,問道:“平原與鐵騎交戰,凶險甚大!”
“是的,即便我軍修建工事,但畢竟地勢寬廣,防備起來並不容易。”
“可是若要全力而為,勝算也不小!”
“甚是!……”,白無計沉吟道,半響又加了句,“如果都如表麵上這麼簡單的話……。”
“晉人會有陰謀?可是朱雀王和姬軒都在陣上了!”
“晉人太過殷勤,消息不禁,此等軍情竟然傳得路人皆知,卻是借人心激將我等,況且若我等不敢應戰,怕是會使依附下的百姓寒心。不過,若能得勝取其二人性命……,陳國即日可複也。”
“勝了便是賺個滿缽,輸了……”,楚行天深吸一口氣,說道:“隻怕襄王很難拒絕吧,即便是我……也願意一試!”
白無計冷聲道:“可是我們也輸不起,輸了也逃不過滅亡,我不喜歡這樣。”
楚行天朗聲笑道:“你是不喜歡這種被人操縱的感覺,若不算晉人莫須有的陰謀,是不是也很有把握?”
“戰爭沒有僥幸!”
楚行天又笑道:“戰爭沒有僥幸,卻有不可能化為可能。想必訊息該傳到襄王那裏去了吧?”
白無計卻不答話,往日儒雅的麵上今日冷靜了許多,他沉默了片刻後方道:“或許將軍與我該到落霞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