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承接上次。
且說季世醒後,見自己女兒越發粉琢玉雕,摩挲一會子。那邊當鋪的當鋪老爺看到收回來的箱子,足足十三箱,但箱箱皆有封條,老爺子見了封條知業以上當,那箱子裏恐怕就是些磚石瓦塊,氣的老爺子翻倒在地像個翻不起身的王八,幾個家奴上去就要撕封條,老爺子連喝斷不可。又想起臨走時那惡婆娘留下的信,撕開一看,但見上麵寫道:“高人有高見,封條不可揭,箱中金銀或土石,現是你老立家的根本。如有諾,不報官,三日後有化解。”老爺子心裏不免怒火攻心,但又掛不住麵子,被扶起來隻得讓家奴好生安置這些箱子,反正報官也不急這三天。
且說秋分一過,早早的天還黑的緊,速速有婆子來報,“老爺回了!”此時合家歡動,季世看著夫婿回了,更是喜上心頭,胡亂披衣迎接。家裏的奴才果然看見馬車後麵三個箱子,沒等季世出門,嚴老爺已經更好衣服,又命管家把箱子抬進去,銀兩快快入賬放錢。季氏惺忪笑道:“不急,錢我都放了。”嚴老爺驚道:“我合算著也沒錢了,可太守病緊信不及多寫……”季世忙睇眼色止住,眾人見老爺果然帶回了銀兩,一時想著又有錢分,一時又想起太太說過的大樹背後好乘涼的話,無不應驗,皆歡喜異常。
夫婦二人入了內屋,季氏方把半年來的大事一一說去,老爺笑說:“當年我取媳婦兒,誰說你禍害了?夫人仿字的功力厲害……隻是燕郡太守印如何仿製?”“呸,你嶽父當年做什麼的?我見得可多呢,別說他太守的官印,就是要紫宸其它郡的,一截蘿卜我刻得比真的還好。”小別勝新婚,何況大別!不免男女情長,柔情繾倦,暫且不表。
翌日,季世打點好銀子派兩婆子去救當鋪老爺子。嚴老爺則在家冶酒,天涼好個秋,小兩口無話不談,嚴老爺姍姍道來燕郡的事來。
“夫人,你知醫生醫死過人沒。”季氏歎道:“哪有醫生不醫死個把人的?診斷錯了或耽誤了,或眼見沒錢的不醫,或眼見那有些本錢的吊著病人的命醫,怎麼不醫死人?也難保老爺你才出醫時醫死過人沒。”“好,夫人果然敢說!世上人都說有才的不出來做點事情,實在可惜。無才者抵死要做宮,有才者抵死不做官,此正是天地間第一憾事!“
“不然。我說無才的要做官很不要緊,正壞是心不懷子民又有才的要做官呐!“季氏冷笑道。
“果然好眼力,你想,我去醫的這個陶驛太守,不是個有才的嗎?隻為過於要做官,且急於做大官,傷天害理的做到這樣。聲名還在紫宸建都武陽又如此其好,怕不數年之間就要方麵兼圻的嗎。這種官愈大,害愈甚:守一府則一府傷,撫一省則一省殘,宰天下則天下死!由此看來,請教還是有才的做官害大,還是無才的做官害大呢?倘若他也像我,醫個把混混,正經病,人家不要他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即使他一年醫死一個,曆一萬年,還抵不上他一任燕郡傷命的人數呢!”嚴老爺越說越言辭疾厲。
季氏驚到:“我娘兒們天天住在這偏都地遠的上古縣,難道燕郡的陶驛太守特壞?都沒了王法了。”
嚴老爺吃一口梨,又冷笑道:”幸虧咱們這兒的縣老爺家裏有錢,他老子娘給買的官,兒子沒啥才幹,就隻圖個名聲,傷人性命的大事咱縣老爺哪回不是慢慢審理,師爺緩緩梳理,抓了凶人還要審個把月呐?按我說在諸侯分割的亂世也算是個平官了。”
季氏奪下梨子,笑道:“我的爺,您去了半年燕郡,就有這些做官的感慨?快說道說道,越發勾引我的心思了。”
嚴老爺把窗戶關上,恨恨地說道:”那個燕郡太守簡直不是娘胎裏生的,那是萬家流血染猩紅的官帽啊!那油鹽米的來路燕郡太守自己捏著,能乘勢就哄抬市價,完了還在自家門口擺施粥,當了婊子還硬立牌坊。可笑的是燕郡太守還嫉惡如仇呐!”
季氏笑道:“我爹爹當年也是當過官的,我也見識過,難道又是掛麵子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