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它們交給無情。”
“你是說那個禁軍統領?你真嚇丟了魂兒。這事本來就說不清楚。“
這回是政宜大聲噓了一聲,讓她安靜點,小聲說話。
“俺怎麼可能把匕首交給他?你打算讓他把俺關上一輩子?俺落在他手裏的把柄已經夠多了!這些玩意兒在俺店,那就是俺的。且住在這兒的,那所謂的兵半途跑了,還欠俺一個月的房錢哩,就當這是他還的債,俺完全有理由把它們留下。這些物件可值大錢了,穩婆姑娘,尤其是時局這麼亂,更能賣個好價錢。這些匕首現在就是俺的,俺想拿它們幹啥都行!”
“你想把它們賣掉?太危險了!”
“他娘的,咱不是被逼到這份兒上了嗎?俺知道危險,可俺們現在需要錢,要給店裏各國人搞吃的,尤其是那小家夥!”
政宜心想,什麼時候成了“俺們“,我們,一夥的了。
“不會吧,趙肥婆,別告訴我,你冒這麼大的險都是為了他們。”
“不,傻丫頭,當然不是!”她打斷政宜的話,“你聽俺細細說,不是俺個人冒險,而是俺們兩人一塊兒冒險。俺負責找買家、談價錢,然後再開個繡紡,有人來負責以後的事情。”
“幹脆把它們賣掉,然後獨吞這筆錢,為什麼要拿來開店?”
“因為這樣做不是長遠之計,有今天沒明天。俺更想找個能持續帶來利潤的長遠生意。要是俺自己把它們賣了,換來的錢也許在兩三個月內可以讓俺衣食無憂,可是俺瞧著七國的戰爭無休無止,等這點子錢花完了,到時候俺還不是幹瞪眼?”
“可要真被人抓了呢?”
“俺會告訴無情,這是俺們兩人的事,這樣他就會把俺們一起捆。”
“下虎牢?”
“或者直接送進亂葬崗!天曉得他會把俺們弄到哪兒去!”
雖然她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充滿嘲諷地擠了擠眼睛,政宜真充滿了恐懼。從趙肥婆嘴裏出來的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政宜自己是被拐過、入過青樓、詐騙了無情、還連帶詐騙了軒墨,下過虎牢。現在,老天爺覺得似乎這些還不夠,又加上一條:倒賣匕首。
“不要自找麻煩,趙肥婆,太危險了!”政宜道。
“那你說俺們咋辦?”她沮喪地低聲反問,“俺們靠西北風活著?吃什麼,吃土啊?你現在是逃婚的,還惹毛了無情!而俺?俺也快斷了生計,沒法子賺錢了。現在住在這兒的人裏,隻有那家楚國人、趙國人和那個齊國人還在付房錢,也不知道他們那點錢能維持到啥時。俺能把你們趕到大街上去嗎?對他們是憐憫,對你,俺絕不想讓無情天天追在我屁股後麵找俺麻煩。所以,你告訴俺,俺該怎麼辦?咋養活這一大家子人?”
趙肥婆越說越大義慷慨,“你那男友無情對你做了喪盡天良的事,俺也知道你現在不得不待在一個你不願意待的都城,可是這一切都已無法改變,丫頭,過去的都過去了。時間是永遠不會倒流的,你得振作起來朝前走。你得學著勇敢,不怕冒險,為自己抗爭。“
政宜已經又勇敢又冒險又抗爭了。
趙肥婆道:”你現在惹下一堆麻煩,你有過這麼悲慘的經曆,俺想很長一段時間內你都不會再想依靠男人了。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希望重塑生活。你不能把生命中最好的歲月白白浪費在逃婚裏,一輩子逃婚,哀歎著自個兒失去的東西。”
政宜決定以後撒謊前要細細想想了。
“這可是匕首啊,要賣掉它們?”政宜膽怯地說。
“這是現在俺們手頭唯一擁有的東西了,孩子呀,這是俺們的,而且俺用俺不知是死是活的亡夫發誓,俺會拚盡全力把它們賣個好價錢!你以為呢?你認為俺自願幹這麼危險的勾當?你認為俺不希望他們留下的不是匕首,而是一堆玉器或一批蟬翼外罩?俺也想啊!可現在就是這個樣,俺們唯一擁有的就是這些匕首,事實就是俺們現在正在經曆一場戰爭,興許真的有人會對這些匕首感興趣!”
是的,政宜正被趙肥婆拖進她的戰爭裏。
“可是,如果被抓住了呢?”政宜又回到了那個令人絕望的問題上。
趙肥婆握著政宜的手,仿佛她們成了戰友,“丫頭,你這不是又繞回來了嗎?如果俺被抓了,俺就告訴無情你在哪裏。再說,你要曉得,不管你多想逃婚,如果再繼續固執己見,最終還是得嫁給醜小廝,誰都救不了你。要麼下虎牢,要麼進青樓,供那些從前線回來的大兵們發泄,當然了,這也是一條出路。”
政宜當真後悔,後悔自己起先撒了個自以為圓滿的謊話,然後順水推舟,不想把自己推舟卷進了漩渦。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