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遠反應不及,出手去拉,拉了個空。
黃大山愕然看著這一場景,遺憾地攤攤手:“我練的鐵布衫,一直停留在渾體境,好久沒突破,控製不住勁道,一般人都不敢碰我。”
從窗口傳進淒厲的叫喊:“哥哥,死人啦!”
高振遠和黃大山齊齊麵色大變,搶到窗前,探頭一看,高曉曉麵無人色扶著一個口吐鮮血的孕婦,孕婦倒地,頭枕在高曉曉懷中,身下一攤觸目驚心的鮮血,正緩緩變大。
王滅在三樓等候黃大山,聽見窗外驚恐的呼喊,端一盞茶,吹了吹茶麵悠悠打轉的茶葉,心如止水,連走到窗口俯視的念頭也欠奉。
行人尖叫不絕,膽大的捂住嘴巴,紛紛圍了上來。高曉曉看著窗戶中兩顆腦袋,淚珠滾滾,嘴巴無聲動著,可聲音無法衝出嘴唇,她隻是想喊:“是我掉下來壓到她的……”
高曉曉掉下去的地點,有個孕婦正在候電車。
平常和丈夫一起蒸包子的劉嬸,生活一貫節儉,以前習慣大清早等包子出籠,老公推著車出去叫賣,自己守在學院宿舍東門小小的店麵做生意。直到過年前,丈夫通過了慶春堂大掌櫃的考校,進了慶春堂廚房,一家人的生計才比較穩定。她和丈夫商量了下,銀莊存著十幾個銀元,加上丈夫工資比以前利潤高了幾分,暫時不怕生活困頓,就安然懷了孩子,這是第五個月。
她發現丈夫把剛升級到慶春堂二級早點師父,堂裏發的臂章拉在家裏,於是啐了幾聲粗心的丈夫,幸福地挺著大肚子,坐電車來到南浦路慶春堂站,把臂章交給丈夫,叮嚀了幾句,施施然走出慶春堂,站在路邊等車。
今兒天氣真好。她心想。這是她生前想到的倒數第二件事情。
然後高曉曉的身子憑空砸下來,砸中她的頭部,兩人一起摔倒。劉嬸肚子下麵是堅硬而平滑的青石磚道,上麵是高曉曉夾帶重力的身軀,以及黃大山肩膀殘留的一份霸道真氣。瞬間,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從肚子蔓延開,如同一塊巨石直接砸進自己身體,碎裂的石子炙熱尖銳咆哮著奔湧到身體每個角落。
人群雜亂,從慶春堂得到消息,聞訊跌跌撞撞跑到門口的劉叔,看著血淋淋的場景,兩腿一軟,跪倒在橫躺著的劉嬸身邊。他的膝蓋下,已經有深紅的血安靜流淌。
劉叔全身發抖,他還係著圍裙,兩手沾染麵粉,就這麼張開著,不敢去碰自己的妻子。
劉嬸眼睛有點突出,嘴角鮮血不停咕嚕咕嚕湧出來,她艱難地扭了扭頭,幅度極小,隻能非常勉強看到自己最熟悉的臉。
她笑了笑,心想:“老公什麼時候能再升到一級廚子呢?”
這是她生前想到的最後一件事情。
高振遠和黃大山,還有一群風雨暗故院的學徒,紛紛從窗戶躍下。黃大山沉默著,試圖去扶高曉曉,又怕自己控製不住真氣傷到她,滿是老繭的手僵在空中,隻能悶悶地說:“不關你事……我來負責她的後事。”
高曉曉神情麻木,高振遠的手遠遠談不上沉穩,顫抖著摸摸她腦袋,說:“這是意外,師弟們去找大夫了……”
高曉曉淚水糊住眼睛,呆呆地看著哥哥,說:“她已經死了。”
在學院宿舍東門賣了多年包子的劉嬸死了,帶著肚子裏五個月大的胎兒死了,一屍兩命。
學院宿舍東門,主要住著兩個院子的學徒,虎跑演音院和遮顏載酒院。所以高振遠、黃大山、米大少都不認得劉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