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三點(19)(1 / 2)

在所有人眼裏,氣勢淩厲的跳蚤的那一條胳膊,好像被戳破的棍狀氣球,幹癟枯萎,軟綿綿地扭成一個奇怪的形狀。

體重方過三十六公斤,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跳蚤完成無比壯烈的一擊。他徹底化身一柄一往無前的匕首,以犧牲刀尖的代價,難以置信地成功戳穿銅牆鐵壁。他自己不記得,可黃大山心內雪亮一片,鐵布衫的主要穴道還封閉著,無法幫助他卸除任何力道。

劃個弧線彈開的跳蚤,噴出一條夾雜內髒碎片的血線。那血線在空中紛紛下墜,正好落在劉叔的臉龐。

不了解搏擊體術的劉叔,看著匪夷所思的一幕,雙手無法忍耐的疼痛燒灼這心,他兩眼瞳孔失去焦點,無力地暈倒在自己老婆屍體邊。

拳力完勝跳蚤的黃大山,在沒有鐵布衫抵抗衝力的情況下,眼眶開始滲起細小的血絲,凝聚為一滴淤黑的水珠,掛在眼角。他包在土布藍褲裏的身子,皮膚表麵的毛細血管一片接一片爆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袖子褲管滴答滴答流淌。

無論跳蚤的傷勢有多嚴重,他都可以驕傲這一擊的成果。他用自己的弱項,硬生生撞碎了黃大山的強項。

跳蚤沒有落地,他的餘光瞥到,大掌櫃的左腳向外扭了九十度,假設他會簡單的腿腳功夫,按腳尖所指方向踢出去,就能準確命中跳蚤的大椎穴,一擊斃命。

跳蚤腦海中電光石火閃過一幕,大掌櫃被黃大山一推,偽裝的那幾步踉蹌。而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隻是大掌櫃將劉叔一步步逼上死路。

跳蚤確定大掌櫃不但會腿腳功夫,一定還好得很。可胳膊報銷,內髒傷重的跳蚤,沒有任何多餘的力氣來憑空做一次躲閃。

劉十三帶著銅錘、夜嬰和耐小梅剛剛拐進南浦路西段,轉個彎才能看見一百米開外的跳蚤。

南浦路東頭到西頭走一遍,大概二十分鍾。慶春堂、麗都大戲院和琅琊玉行三家大鋪子,夾著個十字路口。在戲院後背那片低矮的平民樓裏,突兀地樹立一座鍾樓,半邊斑駁不堪,半邊對著繁華街道,綴滿爬山虎。

胡癩痢頂著鏽跡斑斑的腦殼,萬分不情願地從巷子深處破廟的石階醒來,臉邊一攤自己的嘔吐物。他晃晃腦袋,盤旋賭場的喧囂在耳邊揮之不去,嗡嗡作響。胡癩痢蹬蹬腳,水珠四灑,他惱怒地罵聲娘,仰天重新躺倒。

他看見斜對自己的鍾樓頂層,一扇黑黝黝的窗戶默默被推開,一個人一張弓一支箭探出來。胡癩痢緊張地坐直,仰著脖子仔細研究,似乎這樣可以距離鍾樓頂層更進一步,看得更加清楚一些。苦練目力用來賭博的胡癩痢,竟然看清那幹癟漢子的臉,布滿橘子皮般的皺紋。

一道霹靂般的黑光,呼嘯著連係鍾樓頂層那麵幽暗的窗戶,以及胡癩痢的胸膛。胡癩痢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見兩尺多長的黑色箭身露在胸口外,泛著烏黑的光澤。他努力想挪動自己,卻無法動彈分毫,那支金屬的長箭,已然將他死死釘在石階。

箭長三尺,一尺多在石階內。

雲層比往常晦暗很多。胡癩痢,從此在重陽鎮徹底被抹去痕跡,隻因為看見鍾樓頂層那個弓箭手。

第二支呼嘯著的長箭,穿過鴿子群,穿過霓虹招牌間的鐵絲骨架,穿過十字路口上空,精準地在風雨暗故院諸人間找到空隙,不可辟易地插進黃大山肩井穴。

散去鐵布衫和跳蚤硬拚一招的黃大山,經脈嚴重損傷,隻要有人推他一把,就會轟然倒下。他看著整條右臂被震成麻花的跳蚤在空中翻滾,自己強行提一口真氣,才不至於跪倒,血腥味從舌根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