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梟第二十三部(10)(1 / 2)

季如風頷首道:“墨家弟子雖然也推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但祖師卻一再強調,墨者決不能為泄心中私憤而複仇。墨者的複仇不是冤冤相報,而是在執行一種天地間至高無上的規矩,那就是公平原則。”

任天翔心中越發疑惑:“公平原則?”

季如風點點頭:“祖師提倡‘交相利,兼相愛’,這種愛也包括對你的仇人。但是墨者為何又不像釋門主張的那樣,無論過去做下多少罪惡,隻要放下屠刀皆可立地成佛?墨者為何不能原諒仇人放棄複仇?因為公平原則是維護社會公平公正的首要原則,隻有嚴格執行公平原則,所有的作惡者才會有所顧忌有所畏懼。如果說釋門宣揚的地獄是對作惡者精神上的恐嚇,那麼墨者的複仇就是對作惡者現實的威懾,墨者的複仇不是為泄自己心中之憤,而是要為天下人執行公平原則。親人雖不能因你的複仇而複生,但天下千千萬萬人,卻會因你的複仇而受益,所以钜子不必再為親人的永逝而哀傷,因為這天下還有無數人像你的親人一樣,值得你去關懷去憐愛。”

任天翔陷入了沉思,雖然還不能完全領會這義門智者所說的境界,但也隱隱體會到墨家那種博大豁達的人生態度。他心中漸漸釋然,微微點頭道:“季叔說得不錯,雖然我失去了一個妹妹,但是這天下還有無數像我妹妹一樣可愛的女孩子,我可以將她們當成我妹妹一樣去關懷去憐愛。”

季如風展顏笑道:“钜子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不過。”

任天翔最後為妹妹墳頭培上一捧新土,然後依依不舍地轉身離去。在回到香積寺的路上,他遙望長安方向低聲道:“明天,我要回長安看看,那裏畢竟是生養了我二十多年的故鄉,而且長安城中還有不少義安堂和洪勝幫弟子,希望能聯係上,我不能丟下他們。”

季如風沉吟道:“聯係義門弟子的事,就交給老夫和洪堂主去辦吧。現在城中兵荒馬亂,你這一去恐怕會有危險。”

任天翔淡淡笑道:“現在這世道,隻怕在哪裏都會有危險。你讓人準備幾套範陽騎兵的服飾,咱們扮成叛軍進城,我在範陽呆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經學會了他們日常所說的方言,應付盤查應該沒多大問題。”

季如風聽任天翔這樣說,隻得點頭答應。

任天翔本待將楊玉環和小薇留給烏元陀他們保護,自己隻帶著洪邪和幾名墨士,假扮成範陽騎兵偵緝小隊潛入長安。但楊玉環在得知他們要去長安,便也堅持要去,她對任天翔淒然道:“這次兵變楊家合族被殺,隻有我一位伯父還留在長安,這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無論如何也要救他一救。”

“我也想回去看看。”小薇也道,“雖然我在長安沒有什麼親人,但畢竟在那裏生活過許多年,咱們這次離開後,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回來。”

任天翔見二人情真意切,令人不忍拒絕,隻好將她倆也帶上。二女換上叛軍的甲胄,再在臉上塗些塵土,倒也看不出什麼破綻。眾人一行十餘人,在任天翔率領下,大大方方地從安化門進了長安。此時長安已經完全淪入叛軍之手,城中一片混亂,根本沒有留意他們這支來曆不明的偵緝小隊。

雖然對戰爭的破壞早有所預料,但任天翔還是被看到的一切徹底震撼。不過才短短幾天時間,曾經是天下第一的繁華都市,如今已變成得滿目瘡痍。長樂坊燒了,龍興寺毀了,曾經人頭攢動、繁華喧囂的東西兩市,如今已變得空空蕩蕩,再看不到任何商賈和顧客。大明宮成了叛軍擄掠的重災區,玄武門外吊掛著無數血跡斑斑的屍骸,看其服飾,應該是沒來得及隨玄宗西逃的王公大臣和皇親國戚,其中也包括不少無辜的太監和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