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響了四個點,忙碌一天的人們都還在睡夢中。
玲瓏一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華陰城裏一家棺材鋪的大門敲開。
趙掌櫃開了個門縫,探出頭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哈欠連天的問道:“這深更半夜的,折騰什麼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趙大哥,您還認得我嗎?”赤龍踏前一步,畢恭畢敬的問道。
“哎呦,這不是龍虎門的兩位少爺嗎?實在不好意思,小人一時沒注意到,怠慢了怠慢了,來來來,諸位裏邊請,裏邊請。”一看到赤龍和王虎,趙掌櫃頓時變了副模樣,連拉帶拽的將眾人請進內堂。
這趙掌櫃原名趙二憨,自幼父母雙亡,流落街頭。後來被華陰城的一對趙姓老夫妻收養,百般疼愛,視如己出。不單含辛茹苦的將其培養成人,趙老漢更是把自己的一手木工絕活傾囊相授。另外,這老兩口還托人幫他說了房媳婦兒。一家四口這小日子過得其樂融融,有滋有味。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五年前,趙老漢身染頑疾,一命嗚呼。老婆子痛心疾首,鬱鬱寡歡,沒多久也跟著走了。
趙二憨給父母出完喪,馬上將原來的木匠坊關張,改成了棺材鋪,起名為“升棺發財”。
他媳婦勸了他幾次,說不能發死人財,那是要遭報應的。可是趙二憨卻認為,人死為大,一了百了,一輩子就一遭的事情,做兒女的是不會在乎多花幾個銀子的。到時候,自己隨便多要個十兩八兩的,就幾乎能頂的上做木匠半年的收入了。
果然,憑著一手絕活,趙二憨的小店不到半年就人盡皆知,生意越來越多。雖說不上日進鬥金,也是富得流油,惹人豔羨。
進了屋子,趙二憨的媳婦兒連忙出來獻茶,飄飄萬福。
玲瓏看了看這個不施粉黛卻風韻猶存的女子,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啊大嫂,我們實在是有急事,不得不夤夜來訪。攪擾之處,還請您多多擔待。另外,您不必客氣了,回去照顧孩子吧。”
“哦,沒事的。做我們這種生意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夜間過來,我早就習慣了。而且,我們倆並沒有孩子。”女子低著頭說道。
“哎?依照嫂嫂的年歲,早應該兒孫滿堂了呀。您怎麼會?”心兒難以置信的問道。
“心兒。”玲瓏拉了拉心兒的衣角,搖搖頭。
小姑娘也自知失口,連忙吐了吐舌頭,退到一旁,不敢再瞎打聽。
“趙大哥,我們來找你,是想買一口棺材,很急。”為了避免尷尬,赤龍連忙岔開話題,道明來意。
“二位少爺肯買小人的東西,那是看得起我們。可是,您就是再急,也得容小人個工夫趕製吧。”趙掌櫃道。
“有沒有現成的?”王虎問道。
“哎呦,虎少爺啊,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有現成的呢?每家每戶的殯葬禮製不同,死者的身材大小,高矮胖瘦也都不一樣。所以,都得量身訂做才行。”趙掌櫃道。
“你院子裏擺的那些不是現成的嘛。”小閻王道。
“不不不,這位少俠有所不知。上月城東李員外過來要給他嶽父訂一口楠木棺,說是什麼他嶽父一個月零七天後肯定會死,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算出來。您看看,院子東頭兒那口就是他們家的,大致已經完工,隻是還沒上漆。小人打算天亮開工,再晾曬一天,後天正好能夠交貨。中間那口楊木棺是城北老郭頭給他老伴訂的,他老伴大前天就死了,他硬是將屍體在家裏放了兩天才來訂貨。我問了半天,才知道那老家夥是舍不得銀子。最後,在小人苦口婆心的勸說下,他這才咬著牙下了血本。我還以為他怎麼也得整個檀木的吧,結果他老人家倒好,居然花三兩銀子定了口楊木的,真他娘的是鐵公雞一毛不拔。你說這棺材哪有楊木的啊,一入土,隨便下場雨,馬上就爛了。再說我這兒也沒有楊木啊。不過還好我靈機一動,偷偷將隔壁吳有財在城外北山坡上種的楊樹砍了幾棵,隨便出幾塊板子,四麵一拚,這三兩銀子就到手了。反正這破玩意兒兩三天就得爛掉,我他娘的連銅釘都省了,就給他整點楊木杈,削尖了對付對付吧。還有最西邊那口,你們看看,我保證你們猜不出是什麼料子。嗬嗬,算了,小人不打啞謎,直接說了吧。其實,這棺材是城南教書匠馬先生給他自己準備的。那老光棍孤苦伶仃,沒兒沒女的,一天到晚啃窩頭,連領薪的時候也隻不過吃完豬下水而已。我琢磨啊,再怎麼著從他身上也撈不到油水,但是這買賣還不能不做。怎麼辦呢,我苦思冥想,終於有了主意。你們想想,他就光身一個,死了也不可能有人去拜祭。幹脆,我他娘的給他做口泥巴棺。到時候塵歸塵,土歸土,幹幹淨淨,無公害,無汙染,多好。看他挺可憐的,我沒好意思獅子大開口,咬著牙要了他三十兩銀子。咋樣,哥們兒我仗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