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十根脈搏(下)(2 / 2)

“她的眼睛,應該沒什麼特殊變化,我記得曾抬頭與她對視過,好像……好像……”這一次,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嘴唇不停地顫抖著。

葉溪的到來,與唐槍寄來的怪石這兩件事恰好撞在一起,實在是天大的巧合。不過,唐槍行蹤不定,電話號碼更是以平均每周兩次的頻率快速更換著,我根本無法找到他。關於這張奇特的石板畫,也隻能等他再給我某種提示了。

更令我感到鬱悶的,是他的信使竟然偷走了達措靈童送來的金子。

到目前為止,我和達措交淺言深,不敢輕易邁出合作的這一步。縱貫藏教曆史,從唐朝時便有了漢藏兩族的國書來往,但那僅限於禮節性的互訪,雪域藏教始終保持了其民族獨立性和神秘性。

就算是再胸懷廣闊、膽量過人的江湖大俠,也不可能憑著對方幾個人、幾段話就輕信不疑。在尋找父母線索的過程中,我和關伯都曾上過騙子的當,雖然沒有大的經濟損失,感情上所受的欺騙、滿懷希望又重遭失望,早就弄得我們心寒了。

“葉小姐,你在對方眼睛裏到底看到了什麼?”如果一切禍端都與雅蕾莎有關,我希望幫港島警方這個忙,徹底消滅這個突如其來的危機,還梁舉一個公道。

說到底,梁舉不是壞人,隻是一個稟性古怪、喜歡走極端的醫學奇才而已。華裔醫學人才中,像他那樣癡迷於醫道的,整個港島找不出十個。他的死,毫無疑問是人類醫學史上的損失。

“我什麼都沒看到,她臉上帶著微笑,眼睛裏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純潔光輝……”

葉溪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忍不住愕然:“是嗎?”

她垂下自己的雙手,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晶亮的汗珠:“對,她很正常,是我不該疑神疑鬼的。後來,她送我出來,替我開車門,我回到自己家之後,可能是精神太緊張了,所以一下子昏迷了過去。”

我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淡淡地一笑:“你的確是太緊張了。”

精妙的催眠術,能夠瞬間對目標洗腦,讓對方的記憶出現間歇性的空白。比如現在,我隨時都能夠對著葉溪發功,讓她忘記書房裏發生過的一切,包括這場冗長的對話。

“雅蕾莎對葉溪使用過催眠術?這個神秘的阿拉伯女人,到底要幹什麼?”我把記錄紙上的“眼睛”兩個字圈起來,在旁邊標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沈先生,雅蕾莎仍舊住在別墅裏,我想請你去看看她。梁醫生死了,她在分娩之前,無論如何都得需要一位產科醫生。我覺得,你會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以嗎?”

葉溪恢複了平靜,略顯不安地望著我。

她之所以對雅蕾莎這麼熱心,應該是懷著一種強烈的“感激報恩”的意願。

每個到過伊拉克的人,都會對烈日下千裏黃沙的大漠產生極度的畏懼感,看過戰爭的無數殘酷黑暗麵之後,無不覺得在這片一望無垠的悲涼土地上,人的生命實在是低賤如草菅。

未知生,焉知死?或者反過來理解,隻有知道了死亡的恐怖,才能深刻意識到生命的可貴。如果沒有雅蕾莎,當年的葉溪,早就成了沙漠裏的幾根白骨,最後會赫然出現在聯合國方麵的陣亡烈士名單裏。

中國人曆來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請,港島的妊娠醫學已經達到了世界頂級水平,她一定會分娩下一個健康活潑的生命。”我笑著安慰她。

“篤篤”,敲門聲過後,關伯探進頭來,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小哥、葉小姐,可以開飯了嗎?”

葉溪略顯局促地站了起來,躬身向關伯淺淺地鞠躬:“叨擾了。”

一陣高跟鞋的嗒嗒腳步聲在餐廳裏響起來,我隻聽了三聲,忍不住長歎:“關伯,你請了另外的客人?真看不出,你的神通越來越廣大無邊了?”

那是方星的獨特動靜,雖然隻見過一麵,我對她的高跟鞋發出的聲音印象非常深刻。

“是是,小哥,方小姐送了很貴重的墨西哥果籃給我,有來無往非禮也,所以我自作主張留她吃晚飯,你不會反對吧?”關伯狡黠地笑著,這種意義上的笑容通常在為我物色結婚對象時才會出現。

“當然,你老人家定下的事,我……”說實話,我對江湖上毀譽參半的大盜方星,並不覺得討厭。相反,她從前做過的幾件轟動天下的大案子,曾被我跟關伯津津樂道過。

江湖人推崇“盜亦有道”這句話,如果是恩怨分明、劫富濟貧的大盜,往往能得到大多數人的稱讚,他們隻不過是做了普通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