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還有沒有洞悉鬼墓祭祀的線人?在我看來,紅龍在鬼墓度過的三天三夜才是重中之重。”我不想把自己深入鬼墓之下的事說出來,因為那將牽涉到唐槍和無情的故事,即使身為他們的好朋友,也沒權利暴露別人的隱私。
何東雷長歎著搖頭,取出一張鈔票放在桌子上,起身相邀:“沈南,現在就去我的寓所吧?”
此時,咖啡館的門無聲地開了,一個矮瘦的年輕人輕快地閃進來,目光四麵一轉,立刻走向我們。
“何先生,有新情況,隧道深處的秘室裏果然發現了一個阿拉伯女人的屍體,渾身沒有一點傷痕,死亡原因無法查明。現場的兄弟沒有你的指示,不敢亂動,要不要先把屍體運送出來?”年輕人手裏握著電話,但卻沒有撥給何東雷,而是采用了這種最原始的傳遞消息方式。
何東雷沉吟了一下,緩緩地吩咐:“繼續清理現場,我和沈先生馬上就到。”
年輕人向我點點頭,露出討好的笑容,隨即轉身向外走,僅僅邁出三步,咖啡館正門上的雕花玻璃陡然碎裂跌落,發出稀裏嘩啦的一陣亂響,令靠近門邊的一個女服務生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嗖的一聲,何東雷已經拔槍在手,沉著嗓子低喝:“有殺手!”
我距離年輕人比較近,一個箭步跨過去,扶住他後仰的身體,一個暗紅色的血洞赫然出現在他額頭正中。與此同時,他的腦後頭發已然被鮮血濡濕,隨即血流如注,染紅了咖啡館的米色地毯。
殺手所處的位置大約是正對咖啡館的一排三層小樓頂上,狙殺的目標也應該是何東雷而不是這無辜的年輕人。射人射馬,擒賊擒王,要想阻止警方繼續追查下去,除掉何東雷,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何東雷平舉手槍欺近門口,又是接連兩顆子彈射到,將他側麵博古架上的一隻古式瓷瓶打得粉碎。
“不要過去,沒用的。”我低聲勸止他。
狙擊手共有兩名,藏身位置構成了三十度夾角,牢牢地封住了門口那片開闊地,即使何東雷衝出門口,等待他的也隻能是無情的彈雨。這種情形,讓我記起了很久之前接受麥義出診邀請的那次狙擊事件,對方的伏擊手法與此一模一樣。
何東雷伏在一張火車座後麵,緊咬著牙,從口袋裏取出一隻黑色單筒瞄具,喀的一聲卡在槍管上。那柄手槍的最有威脅射程隻在一百米上下,即使有瞄具的幫助,亦是無法對抗狙擊步槍。
“沈南,你在這邊吸引對方,三分鍾後,我會在左前方四十五度角位置向對方側後方進攻。據說你的飛刀很厲害,這次應該有機會展示一下了。”他向側麵一滾,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通向廚房的小門裏。
我躲進一個安全的角落裏,從桌腳的縫隙中觀察著對麵樓頂的情況。殺手們的偽裝做得非常到位,我瞪大眼睛連續搜索了一分多鍾,才看到一塊灰色廣告牌的左下角旁邊伸出的那個槍口。
麥義死了,除了嚴絲之外,他領導的那隊人馬也已經死光,一個剛剛開頭的“保龍計劃”悄無聲息地便風吹雲散,不留痕跡。當時的警察無法抓住殺手背後的殺手,隻能聽任對方從容撤退。這種有組織有紀律的伏擊行動,一看便知道是有團隊作戰經驗的軍人所為,可以順理成章地推斷出對方是紅龍麾下的人馬。
昔日紅龍培養的伊拉克特種部隊在阿拉伯世界裏赫赫有名,與伊朗“山地快速反應組”特警部隊並稱為海灣地區軍隊中的精英。這些身經百戰的好手們一旦散入民間,恰好就成了最令警方頭疼的致命殺手。
“啪”的一聲,在我左前方的櫃台旁邊,一個梳著長辮的女服務生右臂中彈,尖叫著倒下。她本來是要拿起電話報警的,但狙擊手輕而易舉地就擊碎了那台銅綠色仿古電話,子彈反彈,又擦破了她的小臂。
櫃台上方的銀色石英鍾剛剛過了一分鍾,我擔心何東雷會太過於輕敵,招致受傷或者直接喪命。他是個好警察,在這種時候喪命,會是警方的絕對損失。
我取出電話,忽然醒悟,何東雷跟自己的手下不用電話聯絡,是不是擔心被人監聽?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二十一世紀時代,隻要有一台信號搜索記錄器和編碼互譯電腦,便能輕鬆獲得特定範圍內的無線電通訊內容。再者,那些儀器可以安置在帶有發電機的車子上,在移動過程中,邊跟蹤邊破譯,就能一字不漏地監聽到特定對象的所有通訊狀況。
那麼,誰會別有用心地監視監聽何東雷?畢竟他擁有一個極其特殊的警察身份。
我按下報警號碼,卻沒有最終撥打出去。假如真需要報警的話,何東雷動手之前就會打電話,無需別人幫忙。
年輕人的屍體已經僵直,雙眼茫然地投向屋頂,至死都不明白那子彈來自何處。
時間過去了兩分鍾,廣告牌旁邊的狙擊手又試探性地開了一槍,子彈射中了服務台旁邊的點心盒子。咖啡館裏的服務生們早就躲得遠遠的,雙手抱頭趴在地上,生怕被殃及。
戰鬥的轉機是從一輛灰色越野車停在咖啡館門口開始的,狙擊手的注意力和視線肯定受到了影響,伴著一聲清脆的槍響,廣告牌邊的槍口不見了。緊接著,手槍與狙擊步槍交錯響起來,對麵樓頂霍的躍起了一個灰衣中年人,他的懷裏抱著一柄長槍,像是電影中的定格動作一般,泥塑木雕一樣地站著。
何東雷出現了,迅速逼近那槍手,但後者卻在靜止了十幾秒鍾後,緩緩丟槍,以倒栽蔥的動作翻身落地。
沒等到我和越野車裏跳出來的警察動手,何東雷已經解決了戰鬥。
“搜索四周,看敵人還有沒有幫手。”他向趕到的四名警察揮手下令,一邊撿起那槍手丟下的長槍,尋找樓梯下來。
這種結局出乎我的預料,當我第一時間跨出咖啡館門口時,聽到了一陣怪異的呼哨聲,大約在幾十米外的小樓後麵。
“那邊,快去——”何東雷再次下令,兩名警員平端著微型衝鋒槍,加速奔向小樓後的窄巷。
我幾乎在何東雷開口的同時出聲阻止:“不要過去,還有埋伏。”
最高明的槍手應該是“一擊必中、飄然遠去”,但死掉的兩人在失去先機的情況下卻一再拖延時間,絲毫不顧忌自身的危險處境,這是絕對違反常規的。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兩人已經成了某種誘餌,是敵人用來試探警方反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