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翹首盼望時,不遠處出現了一票人馬。馬跑得口吐白沫,兩肋被馬刺夾得鮮血淋淋,二十幾名粗壯騎士躍下來,長褲都被馬匹的汗水浸透了。驛站的空間很快緊張起來,新來的客人大聲呼喝,趕緊把燉肉和幹酪擺上來!傑羅姆幫著驛站長牽馬,悄悄瞄一眼他們的鞍袋--繩索,備用匕首,外傷藥膏--這些人實在缺乏想像力,或者仗著人多勢眾根本不屑於掩飾身份。
傑羅姆滿意地回到屋裏等出事,看情形馬上就能達到目的:新來的壯漢占據了有利位置,把五名車夫、庫芬男仆和九個保鏢(不包括森特先生)圍在遠離大門的方向上。他們大吃大喝,臉上的神情卻越發凶狠,燉肉中的骨頭都被嚼碎了咽下去……傑羅姆吃著自己的胡蘿卜,不禁欽佩他們的好胃口,他坐在門欄上,隨時準備無聲消失。
蓋博和手下戒備地掃視這些人:他們在入秋以後最燥熱的一天身穿厚皮甲,渾身散發鞣製失敗的皮革的臭味,生鐵質地的護腕和護腿黝黑、毫不反光,各式長劍胡亂掛在肩帶上--式樣繁多到令人懷疑是被繳獲的戰利品。更別提他們布滿瘡疤的臉孔,以及毫不掩飾的滿眼凶光了。這夥人好像是從東部邊界“域外蠻族”的荒原上、跨過幾百公裏被扔到這兒來的,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屋裏的氣氛隨著不斷減少的食物更加緊張,驛站長捧著幹酪到處跑,額頭上的冷汗卻不是由於悶熱;保鏢們加緊吃喝,右手都放在桌子下麵。兩夥人正和食物較勁,保鏢們兩口喝幹麵前的肉湯,把硬邦邦的苦麥麵包大塊吞下,不時有人掐著喉嚨找水喝;強盜則完全不顧儀態,從鍋裏拽出連著肉的骨頭,一雙雙眼睛直盯著對方看。兩邊都在用餐過程中滿頭大汗,肉汁濺在半已出鞘的刀劍上,除了牆上明晃晃的金屬反光,就隻有大量咀嚼聲傳來。屋裏的人都明白,吃完飯,兩夥人就得活動一下。
“新鮮幹酪……還有哪位、哪位客人想來點?”驛站長看到杯盤狼藉的場麵,擦著汗問。
強盜中最高大的一位走出來,“刷”的一聲抽出長劍,把整塊幹酪切成兩半。從新鮮幹酪布滿小孔的表麵滲出不少水珠,看起來和這位濕淋淋的先生有些相似。
“別吃了!把你們的屁股提起來!”聽不出哪裏口音,有可能隻是因為過度粗暴造成的語言障礙,他說話就像反芻動物在吃草。
聽到頭目發話,所有強盜同時站起來,飛快地戴上一個黑臉罩。
“黑、黑頭套傭兵團!”驛站長嚇得擠進牆角,保鏢們一起色變,滿屋子都是刀劍出鞘聲。傑羅姆看到用布口袋挖出三個洞製成的黑色頭套,戴上它們的強盜們,腦袋上好像長出了一個或者一對別致的小突起--口袋的角總會凸出來一點--那可愛的模樣讓他一時忍不住笑。
強盜首領一聲令下,分出五個人包圍了傑羅姆,這下他可笑不出了。“我投降!別、別、別傷害我!”傑羅姆半舉著手,馬上表明立場,“我隻是個打雜的!”
強盜首領大吼一聲,對保鏢們嚎叫著。“留下寶石和女人!跪下爬出去!”
旁邊的強壯手下湊到他耳邊說:“伊素格命令不留活口!”
“呃啊!我又沒說跪下就能不死,你他媽的把嘴閉上!”
談判的可能到此為止。傑羅姆實在搞不懂,做強盜的為什麼不能有點風度?一轉眼,雙方短兵相接,傑羅姆對五個強盜說:“我知道寶石在哪,能不能待會再殺我?”
他們剛要動手,聽到這話為難起來。
一個強盜說:“殺了再找!”
另一個強盜說:“不能饒了他!”
第三個強盜說:“他沒說饒命啊!隻說‘待會再殺’。”
幾個人七嘴八舌商量一會兒,總算達成一致。“把寶石交出來,要麼你就得被砍死!”
“這麼說,”傑羅姆眨眨眼,“如果交出寶石,我就不會被砍死了?”
“嗯……這倒也不是……”
等他們理清頭緒,戰鬥也接近了尾聲。
二十多人圍攻牆腳上的九個保鏢,再裏麵躲著車夫、男仆和驛站長。保鏢們半圓形分散,不斷抵擋衝上來的強盜。強盜過於自信,甚至沒帶任何弩箭,以為憑數量就能獲得勝利,事實卻推翻了這種樂觀的估計。
九個保鏢顯現出驚人實力,A·C·蓋博手中的細劍半分鍾裏刺中六個敵人,五個關節中劍,馬上喪失了戰鬥力;其餘的保鏢在一對多的戰鬥中勇猛異常,阿諾德用尖刺拳套打碎幾張臉頰,霍華德從背上解下盾牌,不僅在戰鬥中毫發未傷,還用盾牌邊緣撞暈了兩個人。一陣短促的拚殺過後,隻剩下強盜首領和幾個悍匪還立在自己的腳上,其他人都已經倒下慘叫起來。
傑羅姆沒料到長途貿易公會的保鏢還真不賴,腦子裏不由得轉起其他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