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激烈的暗殺手段自零點過一刻起了頭。
第一批受波及的對象,包括治安廳長官、市長的名譽助理、水運管理委員會會長,加上一批位置顯赫的反對派。這些人大多吃了暗虧--從睡夢中的兒女臉上收到恐嚇的詞句,在臥房枕頭底下發現拔掉毒牙的五步蛇,或者幹脆看見自己飲水池中灌滿寵物的頸血。隻有治安廳長官被找到時斷了氣,正**裸吊在一個從事皮肉生意的有夫之婦屋裏。
顯貴們默契地選擇保持沉默,是以這一波動蕩沒引發多少注意。半夜兩、三點之間,真正的喊殺聲從當地駐軍的兵營裏傳來。混亂持續了二十分鍾左右,三十幾名士官和軍人陳屍當場,從他們身上、或者個人財物中搜出來的密探名牌頃刻不知去向。事後這批人的死因被說成是冬季爆發的“莫名熱病”,為防止“傳染”,屍體悉數火化,相關物件則焚燒填埋,需要上繳的被統一煮沸消毒--自然隻餘下幾件無害的金屬製品。
當兵營的火把和刀劍反光驚醒了附近居民,很多人立馬明白了所發生的狀況。碼頭上走私者和奴販的貨船人滿為患,一刻鍾不到,港口纜索無聲放行,五六艘滿載的船隻在缺乏燈塔指引的條件下,駛入濃霧彌漫的漆黑海麵。等這些船隻天亮前盡數返回,吃水線已經降到最低。船主矢口否認曾運送人員秘密離港,六海裏外的礁石地帶在五天時間裏聚集了數百隻肉食鳥類,那些比較精明的逃難者們,從此再沒出現在任何人的視線中。
比起上述較為隱匿的殺戮,是夜由陸路轉移的人員結局相對明朗。幾乎沒受到任何阻攔,幾十人成群結隊地由開啟的城門落荒而逃,沿盤山路向東,直至抵達衛城附近的箭樓。第二天前來收屍的殯葬工人,隻能把麵目全非、插滿箭簇的零散屍首集體火化,據說這些來曆不明的難民試圖衝擊城市的“薄弱防禦”,衛城守軍不得已亂箭齊發,執行了自己守備城防的神聖使命。雖然受害者撲倒的方向似乎是由內而外,不過一把火燒過,除了斑斑血跡,再沒剩下可供詬病的證據。
等持續幾十小時的血腥行動接近尾聲,遲遲不至的戒嚴令終於得到頒行。短暫白晝沒過,大街上除了現役軍人,就隻剩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軍人負責確保“守法市民”全都安全地窩在家裏,另一批人則展開追殲“殘敵”的行動,把無處可逃的漏網人員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三天之內,森特先生就守在陽台上,注視著下方星星點點的火頭,心裏不知道是何感想。密探和“骨橋”的人都不值得惋惜,不過眼看一座曆經滄桑的城市整個行動起來,投入到剪除異己的行列,簡單的是非觀顯然就不太好用了。群體之間的廝殺似乎無所不用其極,自己也不是簡單的看客,或遲或早,他總得和殺人犯們繼續打交道,身不由己的滋味再次讓他產生一點悔意。
凱恩斬盡殺絕的活動還在進行,傑羅姆目注遠方密集的絞架群,心理想的是囂張的巡官先生。不論如何,自己和他並沒有生死相搏的理由,不能因為對自己不客氣,就巴不得見到對方的屍體吧?不知道這會兒他是不是已經遭人暗算……或者等消息傳到首都,老國王會調動軍隊打一場內戰?就凱恩的作為而言,引發戰爭也沒什麼不可思議之處。
思前想後,原本隻考慮既得利益的單純想法早就煙消雲散,情況變得更加複雜,收拾了密探的主力,不知道“巴別度”接下來要拿誰開刀?依附凱恩是不能更蠢的行為,自己也該為今後多做打算了。
轉角樓梯一響,傑羅姆微微往下探頭,隻見懷特灰白相間的腦袋。他在此時來訪,實在有點出人預料,距離宵禁不足兩小時,街上隻剩下搶購必需品的寥寥幾個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