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兜著大石塊的床單在齊聲吆喝中向上翻飛,巨石在一股衝勁作用下猛然砸向家具店厚實的櫥窗,隨著窗玻璃破碎成一片、高舉火把圍觀的眾人便一哄而上,湧入店內任意翻搶起來。
一名侏儒般的瘦小的男子被硬擠了出來,眼看裏麵的家夥手把手傳遞值錢物品,稍微靠近一步、都會挨一頓厲聲嗬斥。先踮著腳翹首觀望,想找個縫隙擠進去分一杯羹,結果卻接連遭到肘撞,隻得撫著胸口悻然後退;小個子男人又試著彎腰往裏爬行,剛挪動幾尺、右手食指便被人猛踩兩腳,讓他禁不住尖叫出聲,連滾帶爬地退回原地。
雖然仍未死心,卻著實找不到捷徑,正當他眼巴巴往裏探看時,眼角餘光無意中發現、商店街兩頭正悄悄湧來不少武裝人員。臉上大驚失色,小矮個慌忙捂住嘴,以免自己驚叫出聲;胡亂掃視一圈,竟給他找著個蓋子半掩的下水道入口。估量著即便推不動井蓋、自己差不多也能擠進縫隙裏,他便毫不遲疑地快行兩步,急於鑽進洞裏避禍。
不幸的是,雖然自己個頭矮小,留出的縫隙仍不夠用。手足無措的功夫,小矮個隻覺後領一緊、整個人已經雙足離地;脖頸被衣物猛然勒住,立刻感到呼吸困難、一個字也叫嚷不出。暈暈乎乎中,似乎離地麵越來越遠,仰麵翻過一堵矮牆,然後便一屁股跌落下來。
後背觸到堅實表麵,一時給摔得眼冒金星,小個子咿咿呀呀地呻吟幾聲。直到呼吸恢複順暢,頭腦才慢慢清醒過來——入目便是一張冷冰冰的慘白臉孔,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貼身穿一件手肘嵌著補丁的條尼雙層夾衣,外頭罩著貼身毛織坎肩,緊身長褲和上裝連成一體,再披一件保暖的羊毛披風……這人的衣著品位雖然稱得上幹淨利落,跟街頭巷尾的幫派中人相比、倒也毫不起眼。隻不過,額頭下方那雙寒熠熠的眼睛,看上去免不了讓人倒抽一口涼氣。尋常偷偷摸摸過活的,總不至於長著這麼一對眼珠子。
經過一番裝扮的森特先生,此時把目光從小個子身上移開,轉而朝家具店門口望去。自己也曾多次光顧底下這家店鋪,可能因為庫房中存貨的體積太大,又不容易換成現錢,所以直到現在才遭受洗劫。
眼看後來的一夥兵分兩路,左右包夾之下輕易堵住了前一批人的退路。僅就武裝程度而言,後麵一批顯然占盡優勢——大都擎著軍隊的製式武器,人員也像是兵營裏滾爬過一遭,行動迅速、進退有據;相比之下,被包圍的那些則亂作一團,連雜牌軍的水準也達不到。
小個子見森特先生對他毫不在意,壯著膽子慢慢爬到屋頂邊緣,隻瞧一眼,就嚇得縮回了腦袋。不一會兒,重重護衛下一個光頭男人排眾而出,衝被包圍的一夥大聲發話,內容無非是幫派間的相互傾軋,什麼地盤劃分、分贓不均等等,髒話連篇,聽著了無新意。
兩邊似乎馬上就要動起手來,傑羅姆反而意興索然,轉臉麵向小個子,淡淡地說:“看你逃跑時挺機靈的,應該知道點現在的狀況吧?我就想問問,這附近有幾個幫會?天文塔那邊又歸誰管轄?”
聽說隻是打聽消息,小個子鬆一口氣,語速很快地說:“你不是踩著浮冰、從科瑞恩偷渡過來的吧?城裏都大雪封門好多天了,除非你一直睡大覺,能活到現在的,這些事還需要向別人打聽麼?”
“口齒伶俐的家夥。”傑羅姆麵無表情,冷淡地說,“下麵剛巧快打起來了,下水道也沒挪地方,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小個子頻頻搖頭,猛揮著手說:“別!別!我不過多說兩句廢話,又沒有惡意!”撫著前胸喘口粗氣,不由得唉聲歎氣,“有什麼辦法?長得小,嘴巴總得勤快點,要不連腦袋也保不住呢!老爺想知道哪邊的情況?別的不敢說,七、八個幫派的小道消息我熟得很。”
聽他這樣講,傑羅姆反而思量了一會兒。這次出來雖是孤身一人,家裏卻剛增添不少累贅,原打算把懷特他們送到自己家安頓,總好過分處兩地難以照顧……糟糕的是,一路所見比預料中混亂許多,刀劍相向的場麵再尋常不過,即使見到要找的人,護送回神廟區也需要克服不少險阻。加上新布置的幾個陷阱,自己家裏的護衛人手還嫌不足,離開越久風險就越大。到天文塔的決定必須考慮得更周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