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二)(1 / 2)

“就不能再來一遍嗎?沒辦法?”心平氣和地眨眨眼,話音裏卻透著即將暴怒的暗示,傑羅姆第五次提出同一個問題。“你確定?”

懷特苦著臉,無能為力地說:“我保證,新年一過事情馬上會得到解決。隻要等上十幾天,你先坐下來消消氣……”

森特先生高度自製地深呼吸幾次,不慌不忙道:“誰說我生氣了?我有表現出一丁點氣憤的樣子嗎?”見懷特使勁搖頭,他咧開嘴笑笑,找張椅子安頓下來。“這是你家,先生。別傻站著好不好?”

懷特捂著胸口坐到他對麵,一時找不到轉移注意力的話題。傑羅姆麵沉如水,從鼻子裏哼出兩句話來。“傳送的事先不提,我就想知道,幹嘛非跟我過不去?不到一小時之前,我差點為那個叫什麼皇後的搭上一條命……編出個合理的解釋,這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當然不過分。”懷特清清嗓子、陪著笑臉道,“是這樣,雖然我隻負責收集天文和氣候變化的資料,不過遇到跟其他研究課題有關的對象時,順便采集些樣本也是工作內容之一。”

“研究‘波波皇後’嗎?聽起來是令人振奮的題目呀!”

懷特竟然深有感觸地歎口氣,“大部分課題都比擺弄望遠鏡有趣得多。我有個搞生物學的同僚,整天滿世界亂跑,用不著十幾年枯守在一個地方,確實令人豔羨……”出一會神,他晃晃腦袋接著說,“小時候見過蟻箱沒?就是夾在透明玻璃中間的螞蟻窩,很不錯的玩具。”

傑羅姆稍顯不耐,皺著眉頭說:“沒。和‘波波皇後’有關係嗎?”

懷特板起麵孔鄭重點頭,“螞蟻、蜜蜂是最典型的例子。蜂後和蟻後呆在巢穴深處,透過‘信息素’控製小小的昆蟲社會,蟲子們受化學訊號左右,結成效率極高的組織結構,從出生到死亡井井有條。對這類現象的研究已持續了數百年,早在‘大災變’以前,這一領域曾取得過驚人的成果,可惜被用在錯誤的方向上……你不覺得,‘波波皇後’的影響力有點超乎尋常嗎?僅僅用好色來解釋,未免把男人想得太簡單了——再加上今晚的怪蟲子,或者說‘雄性’更恰當些。”

“你是說,她有蜂後那樣的古怪本領,招徠異性為自己賣命?”

“古怪?”嘴角下彎,懷特交叉著十指,垂下目光說,“我要是你,就不會用‘古怪’這樣的詞。據我所知,‘波波皇後’的確生具獨特天賦,可她還遠不是最有力的雌性。別把這種說法當兒戲,森特,千萬別低估女人。男人要是自以為掌控一切,離栽跟頭就不遠了。好像不久前你吃過虧的,沒錯吧?”

“聽著很有道理,”傑羅姆沉吟片刻,然後不客氣地攤手道,“可再怎麼著,救你命的畢竟是我不是她。說教也得分場合,少轉移話題,直接談重點行不行?”

尷尬地咳嗽兩聲,懷特隻好收起煞有介事的表情,“總之我跟她要了幾樣‘貼身物品’,等新年過後,再傳送給有研究設備的觀察站。今年‘大門’的使用頻率嚴重超標,隻好先休息兩周;換句話說,跟著你跑來的那個小笨蛋、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怎麼叫‘跟著我跑來’?我記得最後一個回來、卻懶得扭頭多看一眼的人是你吧?他可是跟在你屁股後頭鑽進來的,先生!”

懷特息事寧人地說:“我不是推卸責任。二十幾天而已,眨眼的工夫、這小子從哪來回哪去。再不行由你家陽台直接往下扔,潮水一落、死無對證。不過是個‘見習參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森特先生斜瞄著對方道:“好主意!你動手,出了事算我的。”

“咳咳,隻是打個比方。教唆犯的罪名我可擔不起。”

冷哼一聲,傑羅姆起身取回大衣,穿戴整齊才開口。“既然‘眨眼的工夫’就會消失不見,那就讓鐵罐子盯緊點,跑了別來找我。這兩周生意離不開人,眼不見心不煩,你自己多保重了。”

“不是吧?”聽他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懷特這回的確有些窩火。“把麻煩全丟給我,你整日裏風流快活,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大人,非法拘禁不是一句話能辦到的,我這可沒有看管人犯的地方!你當我好欺負啊?一個災星足夠了,這回輪也該輪到你!”

蒙混過關的做法宣告失敗,森特先生馬上改變策略,恬著臉照頜骨的傷口比劃著。“看到沒?就這個、離要命的位置總共有多遠?知道死裏逃生什麼滋味嗎?我不負責任,幹嘛跳下來自個往刀尖上送?”懷特無言以對,傑羅姆口氣一轉,軟化下來說,“老兄,拚命不是件輕鬆的工作,今晚上我都快累暈了,沒力氣跟莫名其妙的小混蛋糾纏。你先穩住他,明天我盡量抽空過來,到時再說吧!”

見對方暫時無法反對,傑羅姆連忙借機告辭,帶著莎樂美回到自己的住所。幾次想進地窖跟艾文理論下今晚的遭遇,疲乏和隱隱作痛的傷口最終令他打消念頭,梳洗包紮一番,一挨枕頭就睡到了天亮。

參加過“冬醋栗節”慶典的第二天,草草吃完午飯,森特先生繼續到貴金屬分會辦理相關手續,查實新開辟的貸款賬戶。忙忙碌碌中日影西沉,北方城市的短暫白晝、如同指間細沙般轉瞬流逝殆盡,事務官拉開樓上房間的窗簾,兩人伴著日暮時分的黯淡天光喝一杯下午茶;傑羅姆腦中還在回憶昨晚的事件,間或若有若無地閑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