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臨貴境(三)(1 / 2)

特意步行經過“鋒火曲徑”,到舊城區“躍馬湖”畔租賃晚間遊船,傑羅姆這才親身體會到羅森裏亞架空部分的巨大表麵積。

從幽靜的古玩店到精巧別致的民居,充分利用傾斜地勢設計出的建築鱗次櫛比、花樣翻新,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生動的雕塑作品,連數不清的梯級斜坡都經過細心粉刷。地麵上的畫作運用精妙的透視法,立體效果以假亂真,令人產生誤入童話世界的錯覺。主幹道埋設有閃光的金屬滑軌,寬度在六、七尺之間,清潔人員時刻小心撿拾著遺落在凹槽中的細小硬物,以確保軌道暢通無阻。小廣場上陽光普照,跟導師來寫生的小不點們長得乖巧可人,森特先生對兒童沒特殊喜好,隨處可見的鳥糞反倒成了關注重點。

跟歌羅梅比較起來,公共場合透著從容閑適的文化氛圍,喂鴿子的女士好像一整天不曾挪動過,熟人說起話來細語輕聲,人堆裏還能耳根清淨,傑羅姆對此感到異常驚訝。少了銅臭味跟功利腔調,首都的生活狀態更接近理想中的市民社會,不知怎的、大白天的羅森裏亞總教他聯想起安然啜飲幹紅葡萄酒的中產階級。

一連走過三個街區,另一種感受也油然而生——陽光,刺眼的陽光。初臨貴境的新鮮感尚未退盡,森特先生已經回想起、自己本是個喜暗生物。就算在濃霧和風雪中逗留太久,禁不住想出來暖暖身子,可一旦曬脫了皮,情況就變得適得其反。不僅眼睛對強光反應敏感,腦中保持隱蔽的神經也接連發出警號——縱然當街遇襲的可能性比有美女搭訕還低,至少也該找個地縫鑽進去、暫且梳理下四周的情況。

對自己的職業病認識深刻,傑羅姆招手截停一輛公共馬車,閉著眼坐到目的地,下車後、對麵前綠波蕩漾的場麵深吸一口長氣。

靠水位置空氣濕潤新鮮,湖麵潔淨如絲絨緞帶。沒工夫細審“躍馬湖”的日間美景,將兩個最強烈的印象收集起來,森特先生匆匆包下一艘形如新月的遊船,明後兩天夜裏時刻待命。完成手頭的任務,接著沿湖岸徘徊半小時,比較目中所見造型各異的漂流寓所,傑羅姆正打算買下一座,送給小家子氣的莎樂美當禮物。

觀看片刻湖麵上的船屋跟水浮蓮,不一會兒功夫,斜射下來的光線就被上方“權杖回廊”所在的橋身遮擋,暗淡天色介於下午和黃昏之間。想摸出懷表確認下時間,森特先生沮喪地發覺東西早已易主,繼而回憶起某位不講理的親戚。習慣了精確到分秒的生活節奏,手邊沒有計時裝置令他難以適應,找人打聽幾句,傑羅姆決定去“晨昏區”最近的鍾表店逛逛,給自己尋覓一件合適的替代品。

置身舊城區混凝土巨構之下,很少有行人樂於仰首觀望。水跡斑斑的橋墩如同百多年樹齡的粗壯雲杉,基部需二十名成年男性才能勉強合抱,往邊上一站,渺小個體直如趴在腐朽葉麵上蠕動的行軍蟻。直視這樣的結構,類似夜半時分於高山之巔仰望星空,不住增強的暈眩感帶來某種宗教體驗似的肅穆情緒。若不願浪費整個下午思索無常世界,最好還是適可而止、扭頭給自個尋覓些尋常樂趣。

同樣外形的支柱群無聲挺立,為地麵建築撐起大片鉛灰色天頂,專屬建築師們每隔五年,要花三至四周悉心檢查一遍,以確保橋梁整體的結構強度。雖然為此撥出預算純屬多餘——頭頂上曆經幾世紀風雨的古老建築、是已知最為牢固的人造物,再挺立五百年可說毫無懸念——當真查出什麼紕漏,照現今的施工技術同樣束手無策,除了方便官僚機構置備卷宗,定期檢查找不到多少合理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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