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巨響,水泥澆鑄的抗震牆體也現出絲絲裂痕,森特先生不自覺鬆手取劍,標有“巴哈姆特”的錫製名牌無聲跌落,彈起一圈微塵。半寸厚的鐵門被一顆生有利齒的腦袋生生擠破,細鋼梁本用於加固門板,此時變成一條鋼絲圍脖、簇擁著黝黑頭顱驀然開裂翻卷。
“趕緊出去!這裏交給我應付!”
危急時刻,造化師小姐挺身而出,百忙中還不忘關照下倒黴的客戶。各色小怪物從她身邊湧向唯一的出口,抽出根尺許長短的古怪法杖,造化師奮力撩起袍角,擠擠挨挨朝這邊挪過來。
沒意思替別人收拾殘局,傑羅姆迅速觀察周邊環境地勢,腦中組織著最便捷的脫逃路線。退行幾步,頭頂有扇狹窄氣窗,粗欄杆留有兩指寬的縫隙。抽出一截劍刃,割斷固定身側牢籠的繩索——剛進來時他就注意過,這些細繩似混有鋼線增加強度,由橫截麵來看確實如此。道具已然齊備,隻須將繩索探出氣窗,施展“電傳送”即可方便脫身。森特先生思慮周詳,可惜事急生變,不待他從容施法、突然發生個糟糕的意外:造化師不小心狠踩了“兔隼”的尾巴,小家夥吃痛騰躍,陰差陽錯下跟她撞個滿懷……結果法杖丟在一旁,人直接昏暈過去,“兔隼”這才明白自己闖下大禍,圍著暈倒的女孩慘叫連連。
據此不遠,森特先生已經搭好“繩梯”,長索一端接地,另一端探出窗格,隻待藍芒閃過,立馬就能置身事外。不幸目睹這起誤傷事故,讓他一下子犯了難。下去幫忙興許自個也得搭進去,可見死不救又著實說不過去……手握細繩,他皺著眉頭思索幾秒,終於還是暗叫倒黴,把逃生工具塞進腰包,轉身麵對危險的方向。
怪物這會兒擠出了小半截上身,弄得屋裏地動山搖,氣勢好不驚人。傑羅姆心裏盤算,既然生具複眼,這家夥對移動物體肯定相當敏感,趁地方狹窄限製它力量的發揮,直接攻擊雙目再合適不過。拔劍出鞘,尖頭手杖被當成標槍螺旋飛擲,他本人使個假身提劍猛攻。
手杖重量太低,不足以造成威脅,一陣叮叮當當,連續匹刺也悉數落空。怪物頭臉部位被重劍寬窄的半月形獠牙遮蔽嚴實,仿佛戴了頂超大號頜骨帽,隻需左右前後偏轉頸項,就能有效格擋密集的刀劍攻勢。大部分軀體仍未擺脫窄門框的約束,“巴哈姆特”明顯對搔癢似的打擊不屑一顧,不斷嚐試從碎鐵片中間掙脫出來,好拿眼前不識好歹的小東西榨汁嚐鮮。
左右滑步,倏退倏進,傑羅姆將掌中細劍的柔韌性發揮到極致,拐著彎繞開正麵難以攻破的天然胄甲,讓攻擊落點鎖定對方缺乏保護的脖頸。近距離接觸這失控猛獸,“巴哈姆特”麵頰如同一叢生長茂密的蕨類植物,隻不過狹長葉片都換作剃刀似的冷刃;反射點點寒芒,剛才割剩下一半的金屬細繩觸之即斷,其鋒快程度可想而知。
距離逃獄發生剛過去分許鍾,身後傳來陣陣嘈雜噪音,傑羅姆正全神貫注與敵周旋,無暇分神細看。用來逃生的天窗在連續劇震中不住剝裂,大塊幹硬敷料湊巧衝著怪物腦門狠砸下來。配合這天賜良機,細劍終於抓住一處破綻,轉瞬給敵人右眼添一道淒厲瘡疤。
劃破晶狀體的工夫,“巴哈姆特”昂首嘶鳴,噴出的氣浪透著刺鼻異味。接下來這家夥像個大型風箱般全力吸氣,卡住的頸部眼看鼓脹了兩三圈……二十秒左右,監牢走廊化作一條風洞,飛沙走石令人不得不掩麵回避。雖摸不清大家夥的真實體積,僅就恐怖的肺活量而言,整個鑽出來嚇死幾個人應當容易得很。
傑羅姆俯身緊貼牆壁,盡量減少迎風麵積,劃過麵頰的硬物還是十足鋒快,割裂開若幹細小傷口。顯著氣壓變化扯得他腳步虛浮,又找不著可供抓握的位置,眼看就要主動送上去被對方當點心吃掉。
就在這時,身畔的嘈雜聲響再次傳來,連光線都為之一暗。似有什麼規模龐大的古怪物體呼嘯而過,在森特先生和“巴哈姆特”之間築起一道“隔離牆”。打在臉上的小石子驟然換成胡亂撲騰的活物,傑羅姆不得已睜開右眼,跟顴骨上使勁掙紮的長顎胡蜂打個照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