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套最安全的工具組,”雜貨店老板趴在櫃台底下不知搞什麼,森特先生黑著臉衝裏道,“不要鉗子和剪刀,棱角越少越好。”
匆匆起身,對方後腦狠命撞在隔板上,連心情沮喪的傑羅姆也替他叫一聲疼。站起來的並不是哈瑞,掛著一臉傻笑,列維·波頓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腦袋上神經末梢都這般麻木,很難想象他長到成年經受過多少打擊。“嘿------你不是,呃……嗎?”
“天!”傑羅姆搖搖頭,自個動手翻找起來。列維掛著個蛤蟆般的表情,伸長手指戳他兩下,迅速躲到旁邊嘿嘿直笑,話都說不成句了。傑羅姆狐疑地拐進去,低頭瞧一眼櫃台底下--翻開的橫格裏排滿各色藥瓶,不用問,波頓先生監守自盜,偷嚐了老板的致幻劑。
對列維視而不見,傑羅姆翻找半晌卻沒見合用的物品。此時裏麵屋子響起輕微說話聲,似有人準備推門向外走,“就這麼談妥了。盡快把合同原件拿來,星期五一塊去公證。到時可別亂說話!”
嗓音似曾相識,抬頭一望,開門出來的兩人是雜貨店老板、以及紅森林公會的術士長、辛格先生。就勢蹲下沒敢吱聲,傑羅姆心跳加速,估量著辛格不會久留,等他走了再現身才能確保安全。櫃台外頭的兩人無甚寒暄,哈瑞滿臉堆笑送辛格出門,不料傻蛋列維突然拿出對煎鍋、當成銅鑼樣地狠命拍打、把其他人全嚇了一跳。
辛格不耐煩地揉揉耳朵,伸手一指,雜貨店老板立刻小跑過來,“幹什麼呀,你個傻蛋!把鍋交出來!咦?……這不是傑米嗎!”
使勁咳嗽著,傑羅姆捂住大半邊臉彎腰立起來,隻盼辛格記性不佳,忘了曾跟自己照過麵。“咳咳,鼻子不通,買薄荷油。”
臉臉相對隻一眨眼工夫,術士長神情驟變,轉瞬醒過神來,反應速度快得嚇死人。辛格自不是健忘之輩,視力刁鑽之極,邁出小半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倚著門框不住冷笑。既然被他瞅見,敷衍了事絕無可能。傑羅姆眼光閃閃,明顯大吃一驚,攤開兩手感歎到一時無法成言,異地重逢的架勢也擺得可圈可點。
“原來你們認識啊?”哈瑞左看右看,這對故人著實有些古怪,隔著一根手杖的距離來回兜圈,歎氣搖頭誰都不肯先張嘴說話。“嗯,估計是過於激動了。”雜貨店老板也不深究,“給你們弄兩杯薄荷茶,我馬上回來啊。”
他前腳一走,辛格便收斂笑容,頗有感觸地說:“大難臨頭誰還顧得了誰?單飛的麻雀近來可不稀罕。兩麵不討好,忙著四處投奔的也大有人在啊……雖說大樹好乘涼,倒下來卻危險的很!”
聽這意思,辛格想當然認為自己跟別人一樣,危急時刻叛離協會以求自保、來首都低調藏身。猜測雖有出入,距離實事也相去不遠,老滑頭的腦筋確實靈光,判斷形式既快且準。
“大難臨頭,哪個不是?單飛有單飛的益處,零碎啄些草籽填飽肚子看熱鬧。不像有些人,嘴上說‘百事利為先’,真到了關鍵時刻、還不一樣周身蟻走不開?自己且吃不飽呢,替別人瞎操心!”
反擊迅速而精確,辛格表麵上嗤笑一聲,腦子裏卻暗自奇怪。協會核心成員都是沒有過去之人,自身利益跟組織存歿息息相關,流亡意味著失去財力支援,加上風光時樹敵不少,大都處境窘迫焦頭爛額,這家夥怎麼好像活得挺滋潤?話說回來,意外相見並非全無風險,暴露一名職業殺手的行蹤不是鬧著玩的,這些人謹慎起來往往意味著幾條人命,有關森特先生的行蹤、其價值與危險性相去不遠。
想到這,辛格老朋友般歎口氣,緩和著氣氛說:“事到如今諷刺挖苦又有什麼用?當初雖立場不一,可現在咱們同病相憐,沒準還要互相扶持,針鋒相對嘛……能免則免吧!”
“同病相憐我讚成,”傑羅姆若無其事地舉起手,“不過,若非當初閣下立場搖擺不定,這會兒貴會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
一聽這話,辛格立馬變了臉色。傑羅姆表情愈發篤定,明白剛敲中一處要害。剛開始紅森林鬧分裂,兩位術士長先後表態不惜投靠惡魔,借此迫使協會向下放權。不料戰事一觸即發,原本基於談判策略的表態性質大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通敵言論,王國決策層隱將術士會視作後方重大隱患,老國王搶先出手防患於未然,就連跟紅森林有血緣關係的曼尼亞選候也隻得視而不見(見第四章《漫長假期II》)。
術士會有“案底”在先,被自己人排斥可謂自作自受,僅就兩位術士長而論,格魯普至少還有點民主訴求,辛格卻利欲熏心,對當下殘局難辭其咎。作為親曆現場的主要人證,傑羅姆揭了辛格的瘡疤,對方不禁冷哼一聲,“行啊,跟我講起種族大義來了!瞧著吧,隻要形勢吃緊,當真投靠另一邊的大有人在!同樣火燒屁股,你以為自個占了什麼‘道義優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