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雷震(1 / 2)

雨太大了,巴童隻得將找藥囊的念頭暫時放下,先將油布仔細折疊收拾好,這時隻聽少爺又說道:“巴童,店家說丹青宰相閻相國的墓就在寺後,這普寧院是閻相國舍宅而建的,既然到了此地,我們就去謁拜一下吧!”

巴童答應一聲,兩人便轉到寺後,果然見有一個青塚,塚前立了一塊石碑,碑上鐫刻著“大唐相國本寺檀越立本閻公之墓”一行大字。

少爺便在閻墓前合掌禱拜——閻立本曾貴為大唐右相,工丹青,所畫《太宗像》、《秦府十八學士》、《淩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皆稱頌於當時,被譽為是丹青神品,謁拜一下理所應當。

巴童也跟著拜,他是第一次聽到閻立本的名字,不過,就算是貴為帝王宰相,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剖黃土啊,這大唐宰相之墓,看上去怎麼這麼不起眼呢?

……

二人回到寺內,少爺又吩咐道:“巴童,你去四周看看,有沒有幹柴薪枝什麼的,也好生起火來烤幹衣物,濕衣沾體,最容易得病了。”

果然,寺廊簷下的石墩邊,堆積有不少薪柴,應該是在此過夜的行路人留下的。不一會兒,巴童就在石墩邊生起火來,兩人把衣衫脫了放在青石條上烘晾,僅穿著蔽膝褌褲,感覺還頗為愜意……

寺外豪雨如注,上身精赤的少年書生突然意氣風發:“巴童,取我的筆墨過來。”

巴童曉得少爺又要作詩了,兩人一路南行,賞錢塘江景,訪富春釣台,少爺興之所致,賦詩作畫,巴童則整理畫稿詩作,忙得不亦樂乎,書笈之中已然積有不少畫卷詩箋。

巴童動作利落,很快就鋪好了紙,他一邊磨墨一邊看少爺下筆,隻見少爺拈著一管皖香青竹筆,筆尖在硯台上輕輕勻著,勻好了墨,少爺卻不在紙上寫,而是轉身走到一處空白的寺壁前,原來少爺要題壁作詩。

少爺立在寺壁前,略一沉吟,即筆走龍蛇,一氣揮就寫完了詩,回頭對巴童說道:“巴童,你來念念罷!”

三年來,巴童在少爺的督促下開始讀書識字,《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都已經通讀過了,能識得不少字,當下便搖頭晃腦地念道:

男兒投筆執吳鉤,踏平賀蘭胡塵收。

大漠同賞陰山雪,狼山再酹衛霍酒。

麾下偏裨皆許用,九邊何須君王愁。

他日題名淩煙閣,酒罷高歌笑封候。

詩念完了,巴童卻不是很懂,不過他也明白少爺這是在借詩言誌,少爺說了,歌詠言,詩言誌嘛。

“少爺,這淩煙閣是在什麼地方?”巴童指著最後一句問道。

少爺臉露神往之色,道:“那是唐朝的事兒了,唐太宗效仿漢雲台二十八將故事,在長安皇宮內修建了淩煙閣,命閻立本——呃,就是這個舍宅為寺的丹青宰相——在淩煙閣繪製二十四功臣畫像,以示恩寵,所以名上淩煙閣,是曆朝曆代想要建功立業的男兒的夢想,當然,現在這淩煙閣早沒了。”

少爺說完,又提筆在詩旁寫道:正統戊辰六月赴贛感懷,林毓書於廣信府玉山普寧院。

林毓將筆遞給巴童,巴童便趕緊將寺壁上的詩作抄錄在詩卷上。這一路過來,都是少爺吟詩,巴童抄錄——誰叫人家是少爺呢?

不過,少爺說了,唐朝有個叫李賀的詩人,喜歡騎著小毛驢出門遊曆吟詩,每次出門都背一個破布袋,坐在毛驢背上邊風景欣賞邊尋找靈感,有了佳句,就命書童寫下來,扔到破布袋裏,美其名曰“錦囊佳句”——哦對了,李賀的那個書童,名字好像也叫巴童。

……

寺外雷聲震震,雨聲嘩嘩,巴童有些無聊,道:“少爺給講個故事吧!”

巴童很喜歡聽少爺講故事,少爺肚子裏的故事總也講不完,而且講得繪聲繪色,引人入勝。

“好,那就講個雷公的故事!”少年林毓想起了一則筆記。

《廣輿記》上說:江西廣信府鉛山縣某,常悅東鄰婦某氏,挑之,不從。值其夫寢疾,天大雷雨,乃著花衣為兩翼,躍入鄰家,奮鐵椎殺之,仍躍而出,婦以其夫真遭雷擊也。

服除,其人遣媒求娶。婦因改適,伉儷甚篤。一日,婦檢箱篋,得所謂花衣兩翼者,怪其異製。其人笑曰:“當年若非此衣,安得汝為妻!”因敘事始末。婦亦佯笑。俟其出,抱衣訴官,論絞。絞之日,雷大發,身首異處,若肢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