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雲收,淡出一片琉璃,琉璃中卻獨坐落一山,名叫屈子山。臨於羅浮湖畔之上,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此鳥的特性已成為屈子山的座右銘。屈錦軸每每在授課前總會讓學徒們背誦一遍方才上課。屈子山是子楚國最有名的學堂,凡是每個想要入學的人都要經過三道考試,首先便是屈子山院長於老的麵試,主要是考察學童的品性,師兄常說“陰謀詭計,異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禍胎。”凡過了第一題的,便有屈錦軸出題考察學童的基礎,考察的無非是一些孝悌禮儀仁的題目,大多是過關的,最後便是屈顯白大師兄的考察,主要考察考生們的發展空間,有些考生隻畫了麵前的玻璃碗,有些考生在玻璃碗中加了一串水浸的葡萄,更有些人,比如溫連語大公子,將玻璃碗打碎,於是畫中一片粉碎。直到今日,屈顯白師兄還在誇讚溫連語。
屈顯白師兄是孤兒,從小長在山上,成為了於老最有力的接班人,師兄在屈錦軸眼中是一塊木頭,錦軸說過,顯白師兄連楠木都不是,簡直就是鐵梨木。顯白師兄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眼珠轉著等在屈錦軸的門前,不催促也不急躁。過了片刻,房門打開了,錦軸耳垂一對翠綠水滴耳墜,頭上三千發絲被玻璃翠的簪子牢牢控製,一身七彩雲裙,身披春色薄棉緞白色披風,襯托出了錦軸白皙的皮膚,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青春張揚的一對靈珠盯著顯白師兄,嘴角微微上揚後笑道“師兄,你又在我門前站了多久,我的門子敲敲又掉不了。”顯白那黝黑的皮膚竟然顯出一絲血紅,不好意思道“你趕快下山去第五老人那裏把溫連語帶回來,今年的入堂考試我有事不在山上。”錦軸摸摸自己的腦袋,癡癡的說道“好吧,剛巧我要去第五老人那裏拿回師傅的琉璃瓶。”辭別了師兄後,錦軸將一口布袋斜挎在腰間,幾縷紫色的流蘇在布袋口一晃一晃,倒和這山上的紫荊一般,這紫荊花是一味良藥,記得有一次溫連語摔倒在馬下,師傅就是用此花嚼爛敷在了連語腳踝處。順著這條紫荊花的路下去便是屈子山的山腳,一副赤金九龍青地大匾被嵌在大石中,上邊響亮的三個大字“屈子山”,錦軸每每路過都要過去細心的將灰塵抹去,這大匾是先皇所賜,無人敢質疑屈子山的威嚴,屈子山孕育了三省六部中將近過半的忠臣良將,治國安邦之始便是這不起眼的學堂。錦軸撅著嘴望著夠不著的地方,隻能作罷。遠處楊柳樹的渾身抖擻驚走一群鳥兒,原來第五老人在看溫連語耍寶。錦軸趕忙跑了過去,隻見溫連語襲一身繡綠紋的通白色長袍,白玉玦的腰佩叮叮作響,羊脂玉的發簪,本就高挑秀雅的身材在第五老人這個佝僂著背的對比下越顯的高大,溫連語馬上從身旁的瓷盤中拿出一個梅花香餅送給正喘著氣的錦軸,那笑容,杏子般的眼睛雪亮的眯了起來。假聲哼道“怎麼,師傅又叫我回去嗎?沒看見老人正開心嘛。”錦軸連忙臥在第五老人的楠木椅子旁,摸著老人的手,看著老人臉上的褶皺心疼的說著“爺爺,你就由著他胡來,這日子剛開春,又有倒春寒之勢,你不在屋裏好好休息跑到這湖邊做甚。”老人趕緊拍拍手中的餅屑,趕忙解釋道“連語是好心來看我的。”錦軸看到那用盤子裝的一整盤點心,立馬不開心的罵道“溫連語,爺爺不適合吃甜食,你往後在拿來,我就一刀劈了你。”
不過進了門坐在這花梨木的椅子上時,聞到碧粳粥的香味錦軸的脾氣便沒有了。溫連語聽師兄找他回山去監考,便來了興趣,當即就要走。兩個人將熟睡的第五老人放在床上,掀下京繡團花的紗帳,接著錦軸將琉璃碗洗淨小心裝進布袋中便離開了。兩人本就同常人的關係不同,溫連語乃屏幽郡的伯駒四公子之首,一向放蕩不羈,結交江湖好友,可家裏卻是郡裏數一數二的富商。用師傅的話說此人“海角逢春,天涯為客”必不是可以同常人所束縛的。但偏偏隻有錦軸可以對其頂撞一二,錦軸在溫府門口等了整整三天,終於把溫連語逼到去上學,連溫老爺都對其刮目相看。但其實錦軸的性子同樣也不懼管教,在承擔了弟子們打壞了師傅櫻桃木架上一盆淺水敷養的小佛肚竹後,被罰跪經堂反省,溫連語見錦軸是個真性情人,同一起罰跪,自那日起,兩人便像兄弟般情誼真摯。
溫連語歎口氣坐在石頭上,錦軸忙上前詢問其緣由,故而也煩惱起來,溫家四代富貴人家,除去必要的學識與家規,其婚姻大事也必須經父母之手,為防止錢財的外流,溫連語作為長子要和其遠方的陌生表妹成親。“我與家父爭吵一番便逃出來了,索性就讓二弟代我又如何。”錦軸想到小衫意對連語的情意便急忙說道“連語,你千萬別聲張,免得上了山師兄又該派你的不孝了。”連語笑笑起身摟著錦軸的肩拍了兩下說“放心吧,別為我的事煩心啦,說說這開春的生日你想怎麼過,往年我都和爹爹去同門郡做生意,看不上壽星的麵,今年啊,我隻要不被催婚,就可以陪你過了。”連語兩手塞到袖口裏接著說道“對了,錦軸,你認識公孫憶安嗎?他的生日和你不差幾天,你們倒是可以湊一起,辦一個大的。”錦軸連忙拍打連語的頭笑道“別癡人說夢了,師傅和師兄不會讓我下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