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婚……和暮若藍結婚!媽,隻要你好起來,我都聽你的話,你還要看著我成家立業,還要抱孫子呢!你一定要振作點兒,好起來……隻要你好起來我就不為難,我結婚了,以後都在你身邊,我……我會和夏以薰分開,不會讓你再見到她,我和她……和她分開,分開……”
短短的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從說到哪一個字開始,他的語速越來越慢,說得越來越不連貫,直到最後說分開……
他一直都望著門外的那個人在說!
他將分開這樣的字眼反複說了很多次,也不知道是在說到第幾次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哽咽得說不清楚了,他這才發現他連她都看不清楚了,有什麼東西一直從眼底蔓延,模糊了他的視線,然後又緩緩地流下來,將臉龐淹沒。
好久……
他才知道,那叫眼淚!
原來,他也會哭……
原來,這世上有個人會讓他流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整個世界就此荒蕪了……
原以為,他愛上一個人,一定會給她全世界女人都仰望的幸福,可是,結果他卻隻給了她一場委屈和傷心。
他想,她現在是不是特別恨他?恨吧!她恨他,反而會讓他好受一點!他不奢求她能原諒,隻希望她能夠看得到,他在做出這個決定的那一刻,疼不比她少,痛,也不比她輕。
辜負她,卻連一聲對不起也說不出來!
半晌後,當他麵對著她幾欲窒息的時候,才閉上眼,將臉深深埋下去,依然對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哽咽出聲,“媽,我求你……你真的要讓我懊悔一輩子嗎……”
陸雪依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偏過臉靠到站在她身旁的安子皓肩上,泣不成聲。
安子皓從來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隻有這一刻,任憑他內心再強大,也再笑不出來。
他這個表哥,其實他一直是視作榜樣的。所以,當陸振軒從家裏逃出去,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私奔時,他當然是第一個舉雙手雙腳讚成,並且由衷歡呼……這個行為,真是是帥呆了!酷斃了!
可是,一直到了這一刻……他聽著看著,然後隱隱懂得,原來每個人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種成長,而每一步的成長,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或傷心,或慘烈……
夏以薰站在門外,難過得捂住了嘴。在她心裏,她一直以為那個男人是無堅不摧的,她也一直以為自己見過他的全部,也了解他的全部。
無論是他的好,他的壞,他的意氣風發,或是他的狂躁不安……
然而,她錯了!直到這一刻,她才敢說她認識了全部的陸振軒!他或許高貴大氣,或許運籌帷幄,或許狂妄囂張……
可是,她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那麼悲戚哀痛的表情,這個她一直以為無所不能的男人,其實也會傷心,會痛苦,會流淚……
在他埋下頭,將目光從她身上抽回的那一刻,她捂著嘴,毫不猶豫地轉身。
她隻想,她要先離開這裏。
她,看不得他這個樣子……
“等等!”
就在她腳步淩亂地邁出大概十幾步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仿佛天生就是下達命令,不容違抗的。
所以,她停下了腳步。
然後,她聽著那聲音離她越來越近,緩慢的腳步再加上拐杖巧敲擊著地麵的聲音,她即使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陸家的老爺子。
這個傳說中最難搞的老人,她第一次正麵交鋒。
陸震雄的聲音近了,聽起來算是和藹的,隻不過威嚴卻不改。
“夏小姐,剛才振軒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我希望,你們就到此為止,你以後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和他徹底斷了!”
夏以薰絞緊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她深吸了口氣,將眼中的那股酸意逼了回去,終於緩緩地轉過身來,將全身心的力量好不容易凝聚起來,不斷地告訴自己,昂首挺胸,不要膽怯。
她說:“陸爺爺,很抱歉,恐怕我不能輕易答應您!”
陸震雄的眉毛動了一下,卻不語。
她又繼續道:“我想,就算是要結束,要徹底了斷,也該他自己來親口和我說,畢竟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想……姓陸的男人,不會連這點兒擔當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