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到此了。”
“是!”
“再過兩日即是冬至日,辭舊迎新,祭天祀祖,諸事繁雜。明日複五日,你便不用再來,於家中自習演練,五日後吾將做考校,不可懈怠。”彼時新年節點與今不同,冬至即是過年了。
“是!”
“且回去吧。”
“趙嵩告辭。”
趙錯目送著趙嵩登車離去,見他在車上扯簾前還與自己恭敬行禮,心中暗暗感歎:這孩子還真是成長了。
自少將軍府的“冬日小聚”後,趙嵩似是換了一個人一般,行為舉止驟然大變。小聚次日,他還真的背負上了一根荊條,獨自一人前往樂家門前叩首請罪,頗有當年廉頗與藺相如負荊請罪的味道。至此,樂趙兩家的舊怨徹底了結幹淨了。之後的這段日子,趙嵩待人處事也沒了往日的嬌寵,與誰都是恭恭敬敬的。對於趙錯的態度尤其明顯,最初處處抵抗著做對,後來麵善心黑的算計,如今卻是尊敬恭順,嚴守師禮以待。這些日子每日必到,從不曾誤了時辰,還嚴苛自己與趙錯一起鍛煉力氣,學習劍術,直練滿了兩個時辰才肯離去。
“又是一年了。”趙錯望了望灰茫茫的天空,口中唏噓,回房換衣。
冬至日後,趙錯就十九歲了,距離成年及冠也愈發近了。近幾日,老祖宗時常將他召喚了去,與他說起婚姻大事。之前不覺,如今才發現老祖宗是真個兒的很在心了。仲祖趙牧說的樂家女樂夏,老祖宗與他都是見過了,近幾日樂夏也沒少登門拜訪,似是對趙錯的感觀極佳,老祖宗也留了她吃了幾餐,挺得喜歡。對於樂夏,趙錯不曾討厭,但也說不上親近喜愛,心中隻是淡淡,不欲深想。藺太女說的顏氏女顏伊,趙錯未曾見過,如今再想那日的小聚,藺太女合該是想讓他與顏氏女見上一見,隻是遇到了那些繁瑣事件不得不暫且作罷。藺太女後來令貼身女婢小魚帶他去碧亭水榭觀景,也該是存了邂逅那位顏氏女的意味,隻是無緣,未曾尋著,反而是遇上了前來觀景的李四郎兄妹,見到了公子嘉曾經提及的武安君幼女李嫻。
想起李嫻,趙錯心中又一次想起了絮雪飄揚中那個淩波劍舞的窈窕身影,念念不忘之餘,又有些悵然。他回首瞥了一眼平放於案幾劍架上的“琅月”,取了起來摩挲片刻,驟而推出一寸,淡淡的劍光傾瀉,滿堂清輝。趙錯收劍,將“琅月”重新放回,挎了闊劍出門往公子府邸去了。
“馳騁千裏!”
“不動如山。”
“騏驥何駿?”
“趙騎瓦釜。”
“令牌拿來——沒有?竟是細作假扮,還不與我束手就擒!”
“……金石哥,你越來越無聊了。”趙錯無奈地望著眼前這個嚴肅的弱冠少年就要拔劍相向,莫名的就感到頭疼,好想掄起重劍將他砸暈了去。
這少年展顏一笑,按在劍柄上的手垂了下來,上前摟著趙錯的肩膀,說道:“嘿,小瓦釜不要生氣嘛,你是不知道現在的細作有多恐怖,易骨換容的簡直無孔不入,這兒是騏驥營機密重地,詐上一詐也是應該。”
趙錯目光淡淡地望著他,也不說話。旁間裏踱出一白衣青年,雋美儒雅,淺笑道:“你也就會捉弄瓦釜,要是換了旁人,看你還敢?”
青年身後又轉出一人,形容相仿,嗬嗬笑道:“要是換做開鋒或是朔望來了,估計連馳騁千裏也喊不出來了吧!”
少年有些惱羞成怒了,瞪著那二人嚷嚷道:“煩死了!新月,真跡,理你們的釋卷去。”
那兩名青年相視一笑,擺擺手,悠然轉了回去:“是是是,尊敬的金石大人!”
“不理他們!”少年哼了一聲,轉而望向趙錯,鼻孔朝天,說道,“瓦釜,你前些日子與我要的記載已經理出來了!”
“甚好!”趙錯欣然說道。自從那日聽李嫻吟了那句“漠雪無垠兮覆清白,琅月清輝兮蕩奸佞”,“漠雪”是他的家傳劍法,“琅月”又是老祖宗賜下寶劍,其中究竟有什麼故事?趙錯當是就很想知道“琅月”,隻是李嫻不說,其也無法。趙錯回了府後便垂問了老門房,結果老門房呐呐難言,又問府上的老護衛和老嬤嬤,也是不說,似是有所忌諱。見得府上老人皆是如此,趙錯也不再多問。然而,不說又如何,公子嘉之“騏驥十二駿”,又有什麼探知不得?
金石洋洋得意地指了指,說道:“喏,你要看的都在案上卷牘中了,就在這兒看,不得帶出。”
“好!”趙錯轉身便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