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極為何衰敗?否極何以泰來?或許,其本身就是答案。然而,否極以後,卻可以是絕望、淡忘、遺忘……”
**************************************
腳步,是多麼的沉重。
呼吸,是多麼的急速。
哪怕早已經曆生死,心髒也從來沒有承受過此刻的重壓。
進去。宏偉而慈祥的耶穌像依舊,攤開的雙手仿佛在迎接勝利者的歸來。
歡欣愉快的讚美歌聲洋溢著四方。
然而,一向冷靜沉實的蘇明亮更是緊張,連呼出的蒸汽也在悸顫。
從上岸到現在,一切都再熟悉不過,但背後,卻總是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不安的──陌生。
穿上最為人所鄙視,但最為熟悉的中國裝束,背後也掛著象征“迂腐”、“落後”、“奴才”的長辮子,蘇明亮一步一步的沿著中間的通道走著,不知所措的眼睛不停地掃視兩旁正在唱著聖詩的信徒們。
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眾裏尋她……
一個,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的人──
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曾經被人強暴的女人,一個親手殺死自己丈夫的女人,一個親手殺死肚裏骨肉父親的女人……
而自己,確確實實是個幫凶。
“呀──”
那淒厲的喊聲猶在耳邊。
那是,一把讓人心寒,讓人絕望的喊聲。
那天的雪白血紅,那個滿身鮮血的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神,都讓蘇明亮不堪回首。
他想過多少次,去讓她知道她所愛的人死前是多麼的英勇。但他深知,讓她絕望、淡忘、遺忘,是唯一讓她活下去的方法……
終於看見到要找的背影。
蘇明亮心頭一震,挪動沉重的腳步,提起了抖顫的手,但突然,一把熟悉的女聲卻從後傳來:
“明亮!”
蘇明亮回頭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心蘭!
一副平淡而帶點欣然的表情。
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雖然,目光依稀帶著某種好奇和疑惑。
手上,正抱著一個嬰兒。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蘇明亮屏住呼吸,心髒的跳動更烈。
寂靜中,心蘭突然咧嘴一笑。
那是,一抹陌生的笑容,陌生得,讓蘇明亮頃刻毛骨悚然。
“我等你很久了!你上哪去了?”心蘭上前親熱地挽著蘇明亮的膀子,又讓他看自己手中的嬰兒:“來!看!咱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