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臣宿將,今尚在世當要路者,其威名聲望亦漸不敢鎮禍端。回顧此六七年間,中國之柱石過半逝世。……僅存者不過數人,此數人之年歲亦已在六旬以上。今後不出十年元勳諸氏必將謝世,至此時機,則為國內紛擾之時,憤懣不平之氣一時爆發,風雲卷地而起,揮戈逐鹿中原者所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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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人慢慢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女子造型的布袋木偶,粗糙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就像撫摸著自己剛剛出生的孩子:“我兒子……小的時候很喜歡玩我造的布袋,這是我們福建老家的手藝……這布袋本是一對的,代表我和我內人,背後繡了我們各自的名字……”抽一抽鼻子又說:“代表她的那個,我自己留著……代表我的那個……你說,還在不在她們手上呢?”接著凝視著嶽冬。
嶽冬已經知道眼前人是誰,隻覺得鼻子很酸,眼睛也感到淚水的溫暖,下唇也不自覺地翹起,數次想張開口回答那人的問題,但不知怎的就是說不出話來。
那人從懷中還取出一張皺得不能再皺的紙,慢慢地,抖顫地遞給了嶽冬。
嶽冬抖顫的手接過那張紙,翻開一看,字不多,但已徹底撼動了他的心扉:
尋人
尋男子一名,年四、五十,名嶽林,光緒初年與妻兒失散。
尋得此人或有此人消息者,請告奉天旅順口高州總鎮都督府嶽冬,或函或電。
重酬。
“這……這是我在廣州城……看到的……”身材魁梧的他已泣不成聲,提起粗壯笨拙的手臂擦眼淚。
此刻嶽冬的淚水像缺堤一樣泄出,滴滴答答的打在手中那張抖顫著的紙上。
“我終於找到你了……冬兒!”
“爹!”嶽冬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抱著他的父親──嶽林。
嶽林也緊緊地抱著嶽冬,手指使勁地抓緊嶽冬的衣服,生怕兒子再離開自己半步。
二十年了……這感覺……即便要活活餓死……也值了……
過了片刻,嶽林慢慢地鬆開手,擦了擦臉上的老淚,往旁邊的布簾說:“出來吧!”
然後從布簾後便走出一個婦人和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
“他是你的後娘,和你的弟弟。”嶽林說。
嶽冬凝視著兩人許久。他實在不能相信,自己竟然還有個後母和弟弟!
嶽林手搭著妻子的肩膀:“她和我一樣,跟著我找了你十多年了,吃了不少苦頭……”又握著妻子王氏的手說:“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什麼話!”王氏有些尷尬,又很是感動:“我早就說了……他是你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這時也默默地看著嶽冬。
嶽冬聽見又忍不住哭了,跪在兩人跟前,磕頭說:“娘!”
“乖兒子!”王氏上前把嶽冬扶起,又輕輕地撫摸著嶽冬的頭,那眼神仿佛在告訴嶽冬,她早就把他看做親生兒子了。
這時小弟弟拉扯嶽冬的褲子,嶽冬見似乎忽視了這個弟弟,馬上蹲下摸著他的頭。隻見他瞪大圓乎乎的眼睛看著自己說:“哥!你是我哥!”
“是……”嶽冬見弟弟很可愛,終於展開了笑顏,不停的點頭,又抬頭看著父母,又哭又笑的說:“我有個弟弟!我還有個弟弟!”
嶽林和妻子也感動地笑了。
嶽冬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嶽逢。”
“‘嶽逢’?”
“‘重逢’的‘逢’。”王氏說。
“重逢……”嶽冬微微點頭,喃喃自語道:“好!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