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6章 探弁(1 / 1)

左寶貴停下,再次憶起那晚親手燒掉了女兒的信,心中又是一陣刺痛,緩緩地側過臉,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道。

“就……沒說什麼嗎?”葉誌超也害怕看見左寶貴這愁容。

左寶貴很想說話,很想和老戰友分享收到女兒的信的喜悅,分享女兒在信中說了些什麼,她近來生活如何?會否茶飯不思?有否夜不能寐?身子有沒有毛病?但他實在什麼都不知道!

過了半晌,心頭在淌血的他撫然道:“我也想知道……”聲音輕若遊絲,也不管葉誌超能否聽見,伴隨著孤獨的咳嗽聲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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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樹影在嶽冬凝重的臉上悄悄地搖蕩。此刻一身朝鮮服飾,辮子藏到笠裏去的他正在山林中眯起一眼,提著單筒望遠鏡細看遠方軍容鼎盛,炊煙千裏的日軍營地,細數著營地裏帳篷的數目。

此行共有十一人,朝鮮中國士兵約各占一半,由左寶貴的近身侍衛常殿侯帶頭。此次十一人又再分為三個小隊,兩隊四人,一隊三人,以分頭偵察延綿十數裏的在元山登陸直取平壤的日軍部隊。

嶽冬這小隊由他來當頭頭,畢竟他就是從當探弁開始從軍的。兩個朝鮮人是一對姓李的父子,父已近六旬,子才十二歲。兩人其實不是士兵,隻是老父是個退役的朝鮮老兵,而平壤的朝鮮守兵多不敢去幹這可能有去沒回的活兒,隻有這慷慨激昂的老兵願意攜子與清軍同往,故兩人便成了臨時的朝鮮士兵了。

而餘下一人就是三兒。

此刻的他和嶽冬一樣一身朝鮮服飾,和朝鮮父子一道謹慎地觀察附近有沒有動靜。三兒之前也沒想到膽小如鼠的自己竟會跟著嶽冬應征當探弁。但當看著嶽冬因左叔叔竟然燒了心蘭的信而泣不成聲,並因此尋死似的去請求當探弁,三兒實在不忍心看著嶽冬就這樣一去不返。這當然和他早就把嶽冬視作親大哥有關,但更重要的是,那信壓根就是他和黑子“蓄謀已久”的小聰明!

若嶽大哥因此回不來,我這輩子怎麼活下去呀?

早在大夥從旅順出發時,剛經曆喪親之痛和生離死別的嶽冬終日失魂落魄,但還要默默地承受著僅有的親人左寶貴的冷眼。每天晚上他都會走出帳篷,躲在一角看著那張全家福獨自發楞。雖然也惦記自己的親人,但三兒黑子眼見這最要好的朋友每天如此也實在揪心。隨著越來越多人收到了國內捎來的家書,三兒和黑子便使計,把心蘭臨別給嶽冬的信偷偷換掉,拿去給潘亮去摹心蘭的字跡另寫一封,裏邊當然是一些讓嶽冬安心的話。

本來這幾天已經寫好,原信也換回去,隻待編一場“奉軍有人捎信來了”的戲讓嶽冬信以為真。但當左軍門暈倒的消息傳到軍中,黑子便當機立斷,把信交給嶽冬,讓他馬上帶給左軍門,既望慰藉嶽冬思念心蘭之情,也望左軍門能因此而好起來,同時和嶽冬和好如初。

但誰也沒想到,結果竟然是如此讓人不堪。

黑子沒有來,因為罪疚感更大的三兒硬要他帶上自己給娘親的遺書。

一路上嶽冬再次像剛從旅順出發時那樣鬱鬱不歡。臉上除了視察敵情時的緊張和凝重外,就隻有死人般寂靜和僵硬。即便對著三兒,嶽冬還是冷淡異常。雖然三兒早就認錯賠罪,還主動請纓跟著嶽冬,更一路上找機會逗他說話,但嶽冬依然故我,跟三兒除了軍務外就沒有半句多餘的對話。畢竟,在三兒跟他說那信壓根是假的,希望他回心轉意不要當探弁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心死了的說:“真假重要嗎?他寧願把信燒了,也不讓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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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日軍強征糧食和苦力,從前方逃難來的朝鮮農民越來越多。他們衣衫襤褸,帶著家當,背著孩子,拉著牛車,如慌不擇路但疲憊不堪的羊群奮力前行,完全沒在意嶽冬等人就匆匆的如潮水般的經過。雖然不時有人回頭看,但從他們惶恐的目光可知道,他們害怕倭兵就在身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