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瞳小時候真的很貪吃,什麼枇杷、螃蟹、蛇、山莓、草凍、幼蜂……這些隻是其中小小一部分,黎昕隨便一想就能想到冰瞳這麼多貪吃案例,再仔細想想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再加上那些誰也想不起來的,冰瞳小時候該吃了多少怪東西?不少人小時候都喜歡拿幾毛錢去小賣部買零食,冰瞳這麼貪吃的人就更喜歡了,什麼一毛錢的糖球、兩毛錢的“唐僧肉”、五毛錢的冰淇淋、一塊錢的“香香果”……你小時候吃過什麼怪東西,冰瞳一定吃過。這麼個吃法,冰瞳小小的胃肯定受不了,於是冰瞳的胃以非常激烈的方式表示抗議——上吐下瀉中間痛!總之冰瞳就是一會吐一會拉,不吐不拉的時候肚子痛。黎昕看冰瞳那麼痛苦,也怪可憐她的,雖然冰瞳平常很壞,黎昕暗地裏老罵冰瞳是“壞妞”。
冰瞳媽媽聽說冰瞳病了,火燒眉毛地趕來,帶冰瞳去醫院,醫生說冰瞳得了胃炎——冰瞳媽當即覺得這醫生亂講,這麼小的孩子哪來的胃炎?胡亂拿了藥就帶冰瞳回去了——其實胃炎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吃壞了肚子有點炎症就叫做胃炎。藍太太見冰瞳一直不好,要帶冰瞳去一個老中醫那看病(就是上次給冰瞳“挖疳”的那個),藍太太不願讓冰瞳外公外婆年老勞累,於是自己背著冰瞳去了,那年頭農村摩托車什麼的交通工具還很少,那段路甚至沒有公交車,隻有班車,當時天色已晚,班車竟已沒有了。藍太太見冰瞳疼得不斷呻吟,把心一橫,決心走到醫生家。
暮色漸漸合攏,冰瞳的記憶裏隱隱有那時的色彩——漫身都是烏雲那樣黑沉沉的空氣,媽媽腳下的路也是烏壓壓的,路上的車很少,遠山濃如墨,很暗……隻有一個母親背著女兒踽踽獨行……
“媽媽,我們回去吧,我……不痛了……”背上的冰瞳弱弱地對媽媽說。媽媽心裏如何不知冰瞳是為了不讓她再走下去才這麼說的,眼眶一濕,淚珠滾落,駐足長歎:“今天不靠人的力量隻靠神的力量!感謝主!”(冰瞳媽媽是基督徒)冰瞳神誌已迷,慢慢地眨著眼睛,微微重複了一聲:“感謝主……”
墨色慢慢爬上母女倆的麵容,前麵的路漸漸模糊——卻還是那麼長……
“媽,我不痛了,我自己走——”媽媽回頭看了看冰瞳,雖不知是安慰她才說不痛還是真的不痛,但孩子目朗神明、聲音清脆,當即將冰瞳放下,屈身抱著冰瞳,仰天道:“感謝主……”
夜已濃,隱隱隻能見人物的輪廓,媽媽再次背起冰瞳,向醫生家走去……冰瞳伏在媽媽背上,慢慢地眨著眼睛,昏沉……突然,身邊停下來一輛麵包車,車上下來的竟是藍先生,藍先生擁著妻女,道:“我聽爸媽說你帶曈曈去看病,到了醫院卻沒看見你們,我打車回來眼角一閃,好像看見了你們,就叫司機開回來,沒想到真是你們。”後來的事,冰瞳就不記得了,隻記得醒來的時候在村口的岔路上,離外婆家還有一段路,媽媽把冰瞳放在爸爸的背上,冰瞳趴在爸爸寬闊的肩上,覺得好舒服,好安全……那是冰瞳記憶裏爸爸第一次背她(爸爸當然不是第一次背她,隻是再小的事情冰瞳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