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才子愛洛神:君子之交淡如水(1 / 2)

“謝謝你,又是你把我從街上撿回來的吧?打哪發現我的?”玄素一邊拿毛巾擦頭發一邊說。“這次不是我把你撿回來的,是一個獅子頭一個熊貓眼的姑娘把你送我門口的。”炎彬道,“我說你這人,真是越來越有魏晉風度了。”

“什麼?魏晉風度?我有嗎?——你之前說我有‘竹林之風’原來是這個意思,我還沒反應過來,原來你是笑我的。”

“不是笑你是誇你,真正的魏晉風度是一種骨子裏的自信瀟灑,所以真有魏晉風度的人不知道自己有魏晉風度——你的魏晉風度不在於行為,不在於才華,也不在於容貌,也不在於奇裝異服,你的魏晉風度是一種骨子裏的魏晉風度。”

“所以我‘是真名士自風流’?”玄素得意地笑笑。

“是,不滯於物、不拘於禮、灑脫倜儻,甚至無需奇裝異服、縱酒狂歌、特立獨行,自有魏晉風度,仙姿卓越、名士風流。”

“是啊,你說得沒錯,我刻意奇裝異服、縱酒狂歌,又豈是魏晉名士?”

“難道你不知道,過了魏晉再無魏晉風度?”

“我怎麼不知道?魏晉風度其實是對亂世的一種無奈,朝不保夕,不如及時行樂。超然物外、率真任誕,這才是我向往的名士,我豈會向往劉伶抬棺狂飲,向往王猛捫虱而談?”

“聽你說話你腦袋倒還清楚,捫虱而談你不至於,抬棺狂飲你真差不多了——醉生夢死、縱酒佯狂,放達出格、有悖常理,煉丹服藥、清談誤國——這些都是魏晉名士的無奈之舉,嵇康、阮籍實是憂國憂民,又豈是真的不務世事,隱逸隻是一種無奈啊!”炎彬語重心長地說著。

玄素笑笑,道:“嵇康為什麼死?阮籍為什麼活著?”

炎彬正色道:“玄素,你能不能不要岔開話題?我跟你說正經的。”

“我是說正經的。”玄素道,“嵇康吃五石散,阮籍隻喝酒——吃藥的越吃越挺,喝酒的越喝越歪,阮籍就混過去了,沒被害死。”

“一曲廣陵終成絕響,阮籍行車至窮途而哭啊!你知不知道超脫放縱不是墮落*靡,而是超然物外、空靈俊逸?!”炎彬幾乎是斥責玄素。

玄素道:“你怎麼如此說我?誰墮落*靡?我有那麼不堪嗎?我可沒有醉生夢死、瘋瘋癲癲,我更不可能清談誤國,要說可能清談誤國的是你——你們這幫文人!”

炎彬亦高聲道:“我說的是魏晉名士,你幹嘛往自己身上套,還要攻擊我?”

“是你說我魏晉風度的。”

“我是說你魏晉風度,但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你這樣多難看,這亂七八糟的——哪裏是‘龍章鳳姿、天資自然’魏晉名士?”炎彬拉拉玄素的怪衣服,“瞧你這衣服,像八大山人的畫一樣抽象。

“八大山人?哭之笑之?我還真是哭笑不得!”玄素道,“你這人還真像個出土文物,這時候還能扯出八大山人。”“八大山人”乃亡明貴族朱耷的號,四個字寫草了就像“哭之笑之”。

炎彬冷笑,道:“你以為你奇裝異服,醉酒鬧事,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人家就會怕你,就會尊重你?

“一個真正有才能的人,不需要在外形上把自己搞得奇奇怪怪,‘腹有詩書氣自華’,內心端正,才美外現,積善成德自能贏得人們的尊重。”玄素微笑對炎彬說,他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是很正常,正常得像古代大賢說的話。

炎彬長歎一聲,道:“玄素你不要太執著了,貪、嗔、癡,君子易戒貪、易戒嗔,卻難戒癡。真儒抱道而不屈,懷瑾握瑜秪自傷,不正是過執過癡?癡於文癡於道癡於理想還是癡於情,都是癡!”

“我不是癡於情,我是為朋友煩惱。”玄素黯然道。

“衣寒嗎?”炎彬問,“這麼久了我還沒見過他——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澧——你不必太在乎兩人之間有多好了,太好太甜蜜了就成小人之交了。就像我和你,我們雖然沒有一起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彼此之間也沒送過什麼貴重禮物,甚至沒有什麼榮辱與共、同生共死的承諾,上大學後也很少聯係,別人看來我倆淡淡的,但我們彼此都清楚,我們是真正的兄弟!”

玄素有些感動,道:“是的,我們是真正的兄弟。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裏——我又何必著相,何必執著?可我若脫形脫相,豈不是能成佛了?”“玄素你名字起壞了,”炎彬笑道,“你爸幹嘛給你起一個唐代高僧的名字,導致你特有覺悟。”玄素聞言,亦破顏一笑,錘了一下炎彬的肩膀,雙手合十,道:“問餘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阿彌陀佛,貧僧該圓寂了,這話就送給施主吧。”弘一法師(李叔同,歌曲《長亭送別》詞作者)病危前曾手書偈語,正是玄素說的這八句:“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裏。問餘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