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雪猛一轉身,與那男孩四目相對,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這男孩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你第一次冷不丁兒地看他一眼會嚇上一跳。“找到了沒?”衣雪聞聲往門口一看,拿起抽屜的一本書匆匆出門。那男孩似從深深的震詫中驚醒,豁然起身往門口衝去,卻撞和迎麵走來的仲文撞了個滿懷,男孩連連道歉,仲文道:“慢點慢點,別摔著。”男孩怔怔地看看走廊又看看仲文,失望地低下頭去。仲文看看男孩,一笑,道:“她是一班的。”男孩一愣,看一眼仲文意味深長的笑,登時滿臉飛紅,回到座位上去。
“揉破黃金萬點輕,熏透愁人千裏夢”——說的是桂花,和桂花的香。香有很多種,酒香,美人也香,但桂花的香不一樣,桂花香清新卻醉人,醉人卻清新。南國的八月,午後,桂花開了,微醺,欲醉。多少俗務纏身之人,匆匆路過卻驟然駐足——“好香啊!是桂花開了麼?”仲文端著一杯茶信步走來,杯口敞著,還有些熱氣,蓋子在另一隻手上,夏天還是涼些的茶好喝。風過香濃,細細碎碎幾點桂花飄進仲文的杯,仲文將杯送到鼻尖,深吸一口氣,茶的清冽揉著桂的馥鬱,仲文眉頭舒展,合上杯,抬頭卻見一個好漂亮的男孩在教室門口徘徊,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嘿——”仲文拍拍漂亮男孩的肩,男孩轉身一看,道:“老師好。”仲文微笑,看看前排那個眼如秋水眉如黛的女孩,道:“你去給我借一本書,就說林老師想看看新的曆史教材,下節課還。”
“老師,您要的書。”男孩將書遞給仲文,仲文接過書,翻開扉頁,道:“她叫衣雪,你叫什麼?”男孩道:“楚清羽。”仲文隨手將書翻翻,把書卷起拍拍清羽的胸口,道:“看看人家好學生的書,剛開學就複習了大半本,下節課還人家。”仲文走了幾步,回身看一眼清羽,見他依舊呆呆地站著,漂亮的眼睛裏又是疑惑又是感動,笑著搖了搖頭,輕撫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操場上有個男孩在打球,打得大汗淋漓卻屢投不中,仲文不覺笑著搖了搖頭,將書和茶杯放在路旁的花壇上,道:“楚清羽,來,一起打會——”
“老師,女生是不是很多讀文科?”清羽問仲文,仲文含笑看著清羽,他想說的可不止這些呢。清羽見仲文不應,又道:“我讀了文科老師還教我們嗎?是不是……”清羽突然沉默,仲文看時,見兩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和一個高瘦男孩一起過來了,那個眼如秋水眉如黛的少女正是衣雪,另兩個是衣雪的同桌淑娟和清羽同班的李世樂,李世樂道:“衣雪是不是有韓寒的《三重門》?借我看哦——”衣雪說聲好,淑娟道:“送你好了,讀了文科我們不需要《三重門》了。”李世樂道:“不會掛科了是不是?我們終於解放了,以後我們就在一個班了,真好——我有餘華的書,要不要看?”女孩們道好,李世樂道:“我請你們吃炒麵吧,我知道一家炒麵很好吃。”
三人漸漸走遠,清羽卻氣鼓鼓地站在那裏看他們走遠,仲文把清羽肩膀一拍,道:“你不跟他們去?以後一個班了,快去吧——”
仲文抬頭看一眼桂花樹,桂花又快開了吧?去年紫雲崗桂花開的時候,孩子們剛來,仲文看著孩子們模糊的背影,輕撫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想起他的妻,他的少年。跑得灰頭土臉的仲文突然聽見天邊傳來妙不可言的歌聲,再看時,他看見比草原上的春天還美麗的回族少女,她身旁的羊群比天上的雲還白。上大學那天,仲文對她說:“我一定會回來,娶你。”那時候,他還是個熱忱坦蕩的西北的少年,甚至不知道草原戈壁之外,還有終年不改的青山。
“楚清羽!你到底要不要交作業?!”衣雪嬌嗔,清羽忙道:“等等,組長再等等,馬上抄完。”“每天都這樣,不等你了,等會自己去交。”衣雪佯怒,抱著作業本轉身去了辦公室,清羽寫了幾個字,急急追出門去,正好撞上廊上的仲文,仲文笑道:“楚清羽,又抄作業了不是?你呀你——”這一耽擱正好讓年段長逮個正著,年段長指著清羽道:“楚清羽,看你這頭發,還有這耳環,都給我收拾了——來,我給你十塊錢剪頭發。”段長說著,竟真掏出十塊錢,仲文忍不住笑出聲來——年段長這麼嚴肅的一個人居然還有幽默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