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君為碧海濤,妾作白城沙(3 / 3)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璧寒呢?”凝玉問同去的船員,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們在非洲東海岸……遇到風暴……”一個船員低聲道。“遇到風暴,然後……”凝玉垂淚,語不成聲。另一船員道:“我們是遇到風暴,然後……然後我們又遇上海盜——璧寒他……”璧寒的母親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先遭風暴,後遇海盜……跟他爸爸一樣,跟他爸爸一樣……命!這一切都是命啊!”她突然轉向凝玉,緊緊抓住凝玉的手臂,道:“凝玉,你還年輕,不要等璧寒,他不會回來了,他們家的男人都是海裏的浪,他們都不會回來了!不要等!不要等知道嗎?!”凝玉說不出話來,隻是流淚。

一個船員聞言,哽咽道:“都是我們不好,不該不聽璧寒的,他說當年他爸爸就是在那條路上……”那船員說著,難以自持,堂堂男兒竟放聲大哭起來,凝玉與璧寒母親神色癡呆,竟也不多加勸慰,璧寒的叔叔玉正英船長道:“天有不測風雲,幹我們這一行的,這樣的事情……要學會接受……”璧寒母親泣不成聲:“為什麼……你們玉家的男人……都要……走上這條路……”

凝玉豁然起身,正色道:“英叔,我隨你出海,去找璧寒!”眾人正欲勸阻,凝玉凜然道:“我隻找一次,找不到就回來,帶我去!”

“我在沙灘上寫你的名,一遍一遍,希望海浪把我的思念帶給你。”

“我把眼淚灑入大海,願我的淚化作海裏的浪,拍打你的船舷。”

“你若一世不回來……君為碧海濤,妾作白城沙……”凝玉冷笑,垂淚,“難道我竟一語成讖?”凝玉望海佇立:“我在這裏凝望,化成石頭,風化……直到化成足底的沙,化成永遠盼你歸的岸!”

凝玉身後,一直站著一個男孩,遠遠地看著她——可凝玉從來沒有注意到他,因為對凝玉而言,這世上除了璧寒,一切都是虛空。“我倒要看看,那海裏究竟有什麼?!”凝玉往海裏走去,身後的男孩不顧一切地衝向凝玉……

凝玉醒時,見床沿坐著一個男子,皮膚微黑,臉上有淡淡的痘痕,但那眉目明朗端正,不失為一個美男子——凝玉驚喜,疑惑,久久不能開口,那美男子驀然垂淚,緊緊抱住凝玉,道:“我的船剛好經過,救了你們兩個……你怎麼這麼傻?我跟你說過不要等我不要等我……”

凝玉緩緩推開他,輕撫他的臉,道:“你黑了好多,痘痘也快不見了……”璧寒展顏道:“黑是非洲太陽曬的,至於痘痘,‘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我長的是‘相思痘’,‘相思淚’流多了,‘相思痘’就化進了心裏。”凝玉破涕為笑,道:“原來你也會油嘴滑舌。”又把璧寒一推,道:“你既然活著為什麼連個消息也不給!”

璧寒欲言又止,卻跑進來一個中年大漢,凝玉看時,那大漢黝黑健壯,五官鮮明端正,竟和璧寒有六七分相像,可大漢慌張的神色中卻帶著與他麵上風霜極不相稱的稚氣,大漢一把拉住璧寒,望門一指,道:“阿寒,那個阿姨追我——”璧寒攔住隨後進來的母親,道:“媽,爸爸他……有些事情不記得了……”

璧寒看看母親,又看看凝玉,道:“我們這些年,跟一些非洲土人在一起,所以……”璧寒驟然停頓,笑笑,道:“還好沒成魯濱遜,二十八年才回到祖國的懷抱,凝玉你二十八歲,我三十歲……媽媽,凝玉,希望你們能原諒我們這些年沒有消息,我們是海浪,你們是沙灘——‘我很任性,心情總是不能平靜;可我的戀人卻永遠容忍,而且又是那樣堅定’(語出紀伯倫《浪之歌》。”

文將闌,再念“君為碧海濤,妾作白城沙”——我戀著白城那片沙灘那片海,戀著廈大戀著那群人,在庸常的歲月裏,渴望這等海枯石爛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