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正要發火,吳王及時勸阻,說:“伯嚭,不得無禮。既然伍相國不願出征,
那就留下監國。到時,孤家和太子等人發兵伐越。就這麼定了。”
說完懶洋洋地走進寢殿深處。因為方才的言辭,伯嚭趕緊上前給伍子胥道歉,伍子胥說:“不必,不必。人在朝中,身不由己。大王年事已高,我看大王臉色浮腫,步履蹣跚,說話吃力,想必是沉溺女色虛火上身所致。伯嚭,你身為太宰,主管王宮事務,勸一勸大王吧。”伯嚭嚇得麵如土色,說到:“相國,您這是置伯嚭於死地啊!打從破楚過後,朝中大臣,凡無辜進諫者,或被罷官,或被降職,您難道不知道嗎?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您進諫當然沒問題。”
走出王宮,登山馬車,伍子胥當然知曉,自從打敗楚國之後,一切都變了。
伯嚭變了。記得彼此初見時,伯嚭落魄不堪,跪在他麵前,聲淚俱下,哭訴著楚國佞臣如何血洗他的家族,乞求伍子胥收留他。一樣的血海深仇,讓兩個人成為莫逆之交。於是,他把伯嚭引薦給吳王,兩人齊心效力吳國。伯嚭變了阿諛奉承,在大王麵前總是油嘴滑舌。
夫差變了,曾經的夫差對自己是畢恭畢敬。早年,伍子胥負責建造闔閭城,夫差總是圍繞身旁,看設計圖,看施工,對伍子胥是讚不絕口。伐楚期間,他總是卑辭謙禮地跟隨前後,有攻城作戰時,他總是身先士卒。伐楚過後,他不止一次地拜訪自己,求伍子胥幫他登山王位。如今,夫差變得專橫霸道。
最大的變化是吳王闔閭。曾經的吳王,胸懷大誌,禮賢下士。當吳王還是公子光時,彼此稱兄道弟,曾一起迎風策馬,曾一起對月飲酒,曾一起在密林深處舞劍,時不時談宏圖霸業。當年孫武訓練宮女,殺了寵姬,他都不予追究。可如今變得意得誌滿。
馬車飛馳著,眼下他正為伐越一事而焦慮,何等期望身旁有孫武在,用兵如神的孫武能用兵法準則來勸阻吳王。可歎,孫武歸隱田園。
孫武歸隱田園一事,曾震驚朝野。吳王派伍子胥前去挽留,可他反過來勸伍子胥,說:“自大破強楚,吳王意得誌滿,專橫殘暴,勢必慢待臣下。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戀權不退,必有後患。子胥兄為報家仇而仕吳,而今家仇已報,何不退身?”
此番言論伍子胥是充耳不聞。他心想著,自己乃楚國貴胄,十幾年的含辛茹苦是為何?除了報仇雪恨,更要重振家業,封妻蔭子,一旦退身,豈不付之東流。
一行人抬著吳王闔閭的遺體,向王宮走去,沿途的百姓無不跪地,莫敢言笑。遺體入殮完畢,吊唁業已完畢,公孫雄偉說:“伍相國,國不可一日無主,請太子即位吧。”
伍子胥一臉肅穆地問夫差:“先王可有遺言?”到了眼下,夫差終於泄氣了,確實後悔之前不聽相國之言,一臉悲痛地說:“莫忘越國,莫忘父仇。”伍子胥問:“為報父仇,意欲何為?”夫差不假思索地說:“勤練舟師,秣馬厲兵。”
吳王戰死並非好事,可夫差若能因此戒驕戒躁,改頭換麵,也就死得其所,伍子胥這麼想著,接著對夫差說:“光這些,遠遠不夠,須體恤下民,須需從諫如流。太子可否做到?”麵對著父親的靈位,麵對著滿朝大臣,麵對著即將屬於自己的王位,夫差豈能違逆伍子胥?於是一一答應。
為了表示不忘複仇的決心,夫差主動對伍子胥提出一個附加條件,在三年守孝三年期間,每天令王宮衛士大喊“夫差,你忘了先王之仇了嗎”。伍子胥心悅誠服,於是站起身來,肅穆莊嚴地說:“請大王即位。”須臾,有太監三兩人舉案前來,上頭分別放著王服,王冠和佩劍,當場替夫差穿戴。當夫差雄姿英發地坐在王位上,滿朝臣子大喊:“恭喜大王!”就這樣,太子夫差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