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即太湖),吳國舟師重地,熱鬧非凡。大小不一的造船廠分布其中,工匠們趕製各種型號的戰艦,有大翼,中翼,小翼,冒突,艨艟等。舟師將士們正緊鑼密鼓地操練著,在相國伍子胥的督促之下。湖麵上,戰船冒突正練習接舷戰,用巨大的衝角撞擊著一艘裝滿石頭的舊船,江麵上頓有雷響之聲;大型戰船大翼正練習白刃戰,兩船靠近時,船上近兩百名兵士,或揮刀執盾,或舉長矛,展開激烈的廝殺,更有兵士奮不顧身地跳入“敵船”,欲置對方於死地;開路先鋒艨艟正練習遠距離作戰,船樓設置弩窗和矛穴,但聞一聲令下,兵卒們從安裝有防護甲上的小孔中,射出箭雨,對敵方進行猛烈的攻擊;等等。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對此,伍子胥露出滿意的笑容。眼下的伍子胥能不豪情滿懷嗎?吳王闔閭一死,夫差為報父仇,收斂驕奢之心,因此君臣間關係良好,合作默契。夫差守孝期間,伯嚭可謂偃旗息鼓,時不時在家中長歎著:“什麼風光都讓伍子胥占盡了。”其家奴安慰道:“太宰何不尋思著如何討好大王?”伯嚭回到道:“眼下,恐怕是難啊。大王為報父仇,連嬪妃都少近,美味也少用。那一場奪命之戰,先王因此歸天。戰前伍子胥是力主不戰,眼下他能不風光?再說,大王能登上王位,伍子胥是功大莫焉。”家奴了解主人的心情,幹脆不作聲。
“相國。”有人在身後喊他,毋庸置疑是夫差。自從吳王闔閭逝世後,夫差忙於督建陵墓,所以君臣禮畢,伍子胥問:“先王陵寢,進展如何?”夫差說:“石室剛開鑿完畢,工事浩大,恐怕還需一年半載。無暇分身,操練舟師一事,隻能有勞相國。”伍子胥說:“此乃老夫本分。”
夫差命身後的太監上前。太監手中捧有木製飯匣,打開一看,有一碗高湯。夫差親手端起,遞給伍子胥說:“相國勞苦功高,喝下這碗鮑魚海參湯吧。”伍子胥推辭道:“大王,使不得。”夫差笑著說:“怎麼使不得?相國文能治國,武能定天下,於國有大功,修闔閭姑蘇二城,建吳國舟師,皆為相國督辦。父王生而有幸,生逢其時,能遇國之重器如相國者。”
伍子胥一臉謙遜地回答:“大王過譽。若說於國有功,孫武將軍也有分,包括建立舟師。”談起孫武,夫差感慨萬千,望著湖麵說:“孫武將軍用兵如神,其用兵如同江河之水,流經窪地,滔滔難止,能隨形賦勢,能縱橫捭闔,用兵有此境界者,能有幾人?孫武將軍有兵法十三篇,雖自小翻閱,尤愛作戰布局等篇章,也不過得其一二。可惜,將軍離吳國而去,決意歸隱田園。”說到孫武,伍子胥也打開話匣,嘮叨著:“遙想當年,孫將軍和老夫,齊心協力,效戰車布局,建舟師編製:大翼相當於陵軍之車,小翼相當於輕車,樓船相當於樓車,突冒相當於衛車。這前前後後,苦心戮力,殫精竭慮,至今難忘。”
夫差回望伍子胥,說:“孫將軍和伍相國,好比吳國之左膀右臂,而今左臂已失,獨留右臂,豈能再失?”聽到夫差如此器重自己,伍子胥誠惶誠恐地說:“大王這麼說,可就折煞老夫。”夫差一臉正色地說:“此乃肺腑之言,望相國納之。”
接著君臣二人談到複仇一事,夫差歎氣道:“三年守孝期,真夠長。巴不得立刻找勾踐算賬。”伍子胥安慰道:“說長也不長,很快就過了。隻要我們日夜加緊操練,到時勢必置勾踐於死地。勾踐遲早要死,眼下先任讓他苟活幾日。”
夫差走後,伍子胥心潮澎湃,思索著:“孫武子啊孫武子,想當初,你不該一走了之。也許你耐性不足,也許你不曾想過,夫差會收斂驕奢之心,真可謂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一走了之,兩手空空,今後欲留何物給子嗣?人活一世,除了享受世間榮華,還需蔭蔽後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