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州市果然是大城市,就連一向在村裏叱吒風雲的田誌軍看上去都有了猥瑣之態。紅妮去學校報道是村長田誌軍陪著去的,穿的是田誌軍在縣城給她新買的衣服。是一套大紅色的連衣裙,紅妮覺得太紅了,但田誌軍喜歡,紅妮也就別別扭扭穿上了。
去學校報了名,在宿舍安頓好,田誌軍又拉著紅妮去外麵小飯館吃飯。吃完飯後,紅妮要回宿舍,但田誌軍不讓,從兜裏掏出一疊鈔票。順手連小旅館的房間鑰匙也掏了出來。紅妮看了看鑰匙,接了鈔票,也就不說什麼了。
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一定是的。
紅妮設想著未來的生活,牙齒要把嘴唇給咬破了。
此後的兩年,紅妮一次也沒有回家。田文昊給她寫了幾封信,她連打開都沒有,就撕個粉碎扔垃圾桶了。
在這兩年裏,她先是有了呼機,後來又換成了手機,手機隻有一個人的名字。
這個人每個周末都會在學校斜對麵的小巷裏等她。呼機是他給她買的,手機也是。從某種意義上,紅妮上中師的各種費用都是從這個男人身上掙的。
用“掙”這個詞,有點自虐的意思。如果那個男人知道她用了這個詞,說不定會氣得半死。他認為他很愛她,會想盡辦法帶她吃承州市裏的各種名小吃,會抽出時間帶她天南海北去旅遊,甚至他為她還動了離婚的心思。
紅妮也常常以為這些都是真的,也常常吃他老婆的醋,當這個男人因為有事,沒有在約定的時間裏來看她時,她也會坐立不安、食不下咽。她也認為自己是愛他的。
但中師畢業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了離開。
母親的刑期在她上中師第一年過年的時候,就改判為十五年,而她中師畢業時,又被減刑了六年,這一切功勞都是那個男人的。
因為那個男人是承州市女子監獄的監獄長,也是當年負責問訊母親的警察。
當年,這個男人敗在紅妮的眼神之下,再次見麵,他依然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也許是從小的境遇讓紅妮對男人有一種敏銳的捕捉力,當她看到那個白淨的警察慌亂地避過她的眼神時,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是能夠被捕捉的人。所以,她掃視口供的時候,就連帶也記住了右上角問訊人的名字。
他叫薑堰,原來是封水縣的一名刑警,後來由於嶽父的關係,被調到承州市女子監獄擔任監獄長一職。
去田家莊出警時,他隻有二十三歲,剛從警校畢業兩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當時,雖然郭蘭英一口承認了犯罪事實,但他認為還有疑點。
第一,是郭蘭英的犯罪動機。據郭蘭英講,是丈夫田誌國總是對她使用暴力,案發前夜,還遭受田誌國暴打,第二天一時氣憤不過,才將老鼠藥下入魚湯之中,來報複田誌國。
對郭蘭英做了體檢,其身上的確有陳舊性傷痕和新增的瘀傷。又通過對田家莊村民的調查,證明田誌國的確經常暴打郭蘭英。
但因此就會殺了自己的丈夫嗎?
如果真的恨田誌國入骨,為什麼不跟他離婚呢?假若真的是為了孩子,選擇了湊合過,那麼,那麼多年都湊合過去了,這次為什麼就不能湊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