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驚魂(1 / 2)

海洋國際期貨公司在市中心一個五層高的獨棟洋樓的最頂層,有點像證券公司,到處是繁忙的經紀人,到處是那些動輒操控千萬的操盤手或投資人,每天一開盤,公司的氣氛就會凝固,各種電話聲、下單聲、討論聲,都遮蓋不了那種緊張的氛圍,因為分分秒秒都會有人因為判斷失誤損失慘重,也會有人因僥幸賺得金銀滿缽。悲劇和喜劇每天都會在這個上千平方的大廳裏重複上演著。

初入公司我很不習慣這種緊張的氣氛,有時緊張壓抑的心都要蹦出來,有時又嘈雜得無法冷靜。雖然我隻是一個下單員,但是每一次的下單都不允許有半點差錯,每一手估單或紮單都係著上萬的金額,每慢一秒可能就會錯過最佳時間。單房是整個公司最安靜的地方,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在開盤鈴聲響起的一刹那,每個下單員都成了前線戰場上的一名戰士,緊張地守在各自的電話機前如臨大敵,讓自己成為一台不會出錯的報單機器,而當收盤的鈴聲響起,仿佛一切都嘎然而止,全都如釋重負。

這種高強度高緊張感的工作讓我沒有半點心思考慮工作以外的事情,我忘了樂兒,忘了那場麵試。

第一個月由於實習我沒有上夜班,一直跟著白班的同事學習各種專業知識。我是個很專注的人,這一個月除了下單、期貨的各種知識的惡補,其它的我全部都沒有時間關注,包括我們這批新人的到來,也帶給了海洋一些新鮮的活力,特別是我們幾個女孩子,在眾多男經紀人裏,成了經常談論的話題,誰的報單聲音比較甜美,誰是冷美人,誰的態度最耐心,這些八卦消息都是麗珍時不時地透露給我,甚至樓下都有哪些公司,周圍哪兒的快餐最好,都讓這個丫頭打聽得一清二楚。

我從來都不是個美女,但是上海人天生的那種講究,獨生女養成的清高優越的氣質,一頭烏黑的長發,修長上揚的鳳眼,小巧的嘴唇,圓圓的臉龐,清瘦的體形,永遠安靜地坐在電話前,對誰都禮貌有佳,保持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距離感,從來不參加任何的邀約和集體活動,讓我成了眾人眼中的矛盾體。接聽電話下單報單永遠是聲音最甜美,最溫柔的一個,但是也永遠是最不愛說話,最不好接觸,最神秘的一個。經紀人私下裏都說我是沒有溫度的瓷娃娃,其實這隻是我在陌生環境裏對自己的一種自我保護而已,而麗珍首當其衝的成了我的經紀人。

第一天上夜班一切都還順利,淩晨四點下班的時候同事小梅被男朋友接走了,單房其他幾個男同事也都回家去了,我落單了。大家臨走時安慰我不用怕,樓下有保安,一般人是上不來的,樓上很安全。經紀人也都陸續離開,若大個期貨公司隻留下了我一個人,雖然公司在四樓為夜班的報單員全部安排了宿舍,但是空蕩蕩的大樓裏隻有我一個人,沒有了白天嘈雜的半點生氣,女生天生膽小,而我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晚上在外麵住過,更何況在這空無一人的大樓裏,電影裏各種詭異的情節,不知道為什麼一遍遍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和衣而臥,開著燈,毫無睡意,宿舍外的走道裏每一點響動,都會讓我汗毛豎立,膽膽戰心驚,甚至連廁所我都不敢去。淩晨四點的夜裏安靜得能聽得見針尖落地的聲音,我第一次體會到靜謐也會讓人窒息。我寧願坐在大街上聽到些響動,也不願在這毫無生氣的夜裏驚魂不定。我咬著牙一頭衝進了電梯,總算是心落地了一半,到了一樓我就不怕了。電梯安靜地停在了三樓,媽呀,這麼晚除了我誰還會在這個樓裏坐電梯?我緊張地死盯著電梯的門,縮到電梯一角,才幾秒鍾的時間,後背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崩緊的神經讓我幾近崩潰。

門終於開了,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吳欣,依然是一件平整的白襯衣,沒有打領帶,臉上有一絲的疲憊,眼睛裏依然是出奇的冷靜卻突然冒出一股狡黠,我如釋重負,可能是我的表情把吳欣嚇了一大跳。

“用不著那麼緊張吧?我又不是鬼!”

我有點心虛,卻又不想在他麵前承認自己的害怕,什麼也沒回答,隻是不好意思地低著頭笑了笑,唉,誰讓自己膽小呢?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我隻想趕快逃離這個可怕安靜的大樓,回到屬於自己那個溫暖適合的床上好好睡到天亮。我看到保安和吳欣熱情地打著招呼,看來他們很熟悉,我顧不上理會他們說了什麼,也沒細想為什麼吳欣會出現在這個樓裏,徑直衝到大街上,才發現我又失誤了,淩晨四點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安靜得出奇,根本沒有出租車,我有點不知所措,此時的我不知道該走還是該回去。一輛奧迪停在了我的眼前,搖下的玻璃後麵,是吳欣似笑非笑的臉。

“這個點你是打不到車的,上車吧,我送你。”

我有點不知所措,除了那次麵試,我並不認識吳欣,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對於我而言,吳欣依然是個陌生人,我怎麼能輕易地相信他?在半夜三更的時候上一個陌生人的車呢?看到我的猶豫,吳欣笑意更濃了,無奈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