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衝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一下,他蹲下身子,伸手幫土蛋兒擦幹淨眼淚,然後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而在這時,那些偷偷躲藏在周圍人群裏的孩子,似乎也已經認出了沈衝,也一個個相繼趕了過來,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陣痛哭相認。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眼看這裏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於是秦風骨連忙讓沈衝先把孩子們帶走,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再說。
來到不遠處,街邊的一家飯館裏麵,沈衝先是請這些孩子好好吃了一餐。他們顯然有些餓壞了,看到那店小二把飯菜端上來的時候,差點兒沒把一張張小臉給整個埋到菜盤子裏麵。
直等著他們吃完,沈衝這才問明白了之前土蛋兒所說那個事情的原委。
原來,土蛋兒和身邊的這三個小孩,都是在龍脊城外一個叫做盤龍村的小村子上的人。大概在十年前,沈衝跟著他的師父來到了盤龍村,在那裏住了整整六七年。
隻是在三年前,沈衝前往洛州參考神穀學院之後,就再沒有回去過。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不在的這幾年時間,盤龍村已經變得跟以前徹底不一樣了。
因為盤龍村是在關外,距離龍脊要塞有著幾十裏地的路程,就在一片連綿群山之下。那裏可以說是西關難得一見的綠地,所以平日住在那裏的人們倒也生活自足,雖然平淡艱苦了點兒,但也還算幸福。
可是直到一年多前,這種幸福的日子到了頭。
在這西關大漠之中,因為土地貧瘠,人們的生活十分的艱辛,這個自不必說。可就是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生活在這裏的人不但要跟天鬥,還要跟那些無處不在的沙盜、馬賊們鬥。
以前沈衝和他師父還在盤龍村的時候,雖然也曾遭遇小股馬賊前來進犯,不過當時畢竟有他們師徒倆在,倒也保得村子一陣平安。
可後來先是沈衝的師父無故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甚至就連沈衝也沒有告訴。接著沈衝也相繼著離開,說是想去考入神穀學院,其實事後秦風骨想來,恐怕多半還是為了去尋找他的那位師父。
總之就在沈衝師徒倆離開了沒兩年,一天村子裏忽然遭到了一股馬賊的洗劫。剛開始的時候,盤龍村的村民們自是毫不退讓,一個個奮起硬拚,總算保住了村子的平安。
然而那些馬賊也不是那麼好惹的,第一次不行,他們就來第二次,第二次不行,還有第三次。這麼接連不斷地襲擾下來,村子裏能夠跟馬賊相抗爭的人是越來越少,可是那賊那邊的數量卻是越來越多。
終於在一天夜裏的時候,一大群馬賊悄悄摸進了村子裏麵,然後就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大肆掠殺。而土蛋兒和這幾個孩子,就是在那場掠殺中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人。
沈衝聽到這裏,整張臉色已經說不出的難看。整個盤龍村,那可是有著好幾百口人啊,難道就隻剩下了這麼幾個孩子活下來?
一旁的秦風骨隱隱感覺到,此時沈衝的身上透出來一股濃濃的殺意,就好像是一頭凶猛的魔獸,正在陷入隨時可能狂暴的邊緣。
秦風骨記得,當初沈衝也曾跟他提起過,在這個世界上,沈衝最恨的兩種人,其中一個就是馬賊。因為他所出生的那個村子,還有他的父母,親朋好友,也全都是死在了那些馬賊的手上。
想了想,秦風骨還是伸手輕輕按在沈衝的肩膀上,灌了一股柔和的真氣進去,想讓他盡量保持一下理智。
沈衝稍稍冷靜了下來,對秦風骨點了點頭以示感謝,接著又向土蛋兒幾個問了幾句,這才得知在那場慘劇當中,原來村子裏還有幾十個人幸存了下來。
當下沈衝連忙讓土蛋兒幾個領路,帶他們往鄉親們所在的地方趕去。
自從一年前,盤龍村被馬賊一夜血洗之後,全村上下原本四百七十二人,到了現在,沈衝所見到還活著的,僅有不到五十人。
這些人就住在城北的幾間破房子裏麵,那地兒實在破的不行,平時都是一些沒地兒住的旅人和乞丐住的地方。而這些盤龍村幸存的人們雖然僥幸逃到了城裏,可他們這些人大多在那一場慘劇當中傷的傷,殘的殘,老的,身體扛不住的早早去了。剩下那些熬過來了的人,卻也隻能在這城市的旮旯裏卑微地活著。
當沈衝出現在這些幸存者們麵前的時候,尤其是看到了那些曾經熟悉的麵孔,那些對自己和藹可親的長輩,沈衝的眼睛一下子紅了。
最先迎著沈衝走了過來的,是一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老者,頭發早已花白,麵黃肌瘦的,臉色奇差。沈衝上前抱著他,這才發現他的兩隻手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頓時一下聲音哽住了:“陳叔……”
這個原本四十來歲,自己離開的時候還是意氣風發的男人,這才短短三年沒見,誰想到竟然會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了。尤其是看到了陳叔那一雙空蕩蕩的手臂,他身上的殺氣更是一下子漲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