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寂的星空下黃沙漫天飛舞,連天上的星辰也變得模糊。星空下是一片荒蕪,但化不開的濃濃血腥味卻吸引了無數食腐飛禽在附近盤旋,“嘎~嘎”的鳴叫聲連綿不絕。
一座孤立在荒蕪中的殘城,滿布刀傷箭痕甚至垮塌了一角的城牆,城上城下來不及收攏的殘肢屍體,城的四周飄著的嫋嫋餘煙,以及星火中或坐或倒的眾多身影,無不宣告著這裏剛剛經曆過一場極為慘烈的戰鬥。
即使平日最有精神的兵士,現在也隻是無精打采漫無目的的巡視,或者幹脆躲在某個小角落裏瞌睡;即使平日治軍最為嚴厲的將官,現在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坐在原地,任手下覓著空隙好生休息。
他們剛剛獲得了一場戰爭的勝利,而且算是完勝。但他們卻全然沒有獲勝後的喜悅和慶祝,因為這是一場持續了太久的戰爭,這是一場死了太多人的戰爭。整整兩年,圍繞著幾座城和一條線你爭我奪,城池幾度易手,不停的流血和死亡讓他們幾近麻木。因為頻繁的戰鬥導致無時無刻不在減員,每個活著的人身邊都在不停變換。隊友換了一撥又一撥,被打散,重組,再被打散,再重組,或者幹脆整個小隊一起消失無蹤。
一陣狂風掠過,風沙被吹散,露出了遠處一支百餘人的騎兵隊伍。仿佛幽靈般,隻有嘶嘶風聲伴著飛沙,無論人馬都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這是一支非常奇怪的隊伍,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衣甲不全,每個人身上都留著已經幹涸的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傷口,不少人還綁著近乎木乃伊的繃帶,如果不是還騎在馬上,一定會被認為已經戰死沙場。隊伍後麵跟著些無人駕馭的戰馬,拖著簡單編織的藤架,上麵躺著已經血肉模糊的屍體,或者一些滿布灰塵和血漬的壇子罐子,裏麵卻是填滿了骨灰。
這支隊伍雖然隻有百餘人,而且大都聳肩躬背顯得極為落魄,行進起來也極為緩慢,卻又給人一股定如山嶽動若江河的感覺。
隊伍走到離城十裏的時候,最前麵的黑袍騎士勒馬停了下來,還在心中默默說了句:“兄弟們,我們終於回來了。”不用他的任何指示,身後所有騎士停了下來,雖然隊列並不齊整,卻安靜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城上巡邏的兵士發現了城下的騎兵隊伍,並不慌亂的燃起城頭燈火,弓手走到自己的防守位置,一切顯得井然有序,與之前的死氣沉沉仿如天淵。
火光照亮了天際,也照亮了城下的騎士。這群騎士雖然衣甲不全,卻都是保持著黑衣黑甲,尤其臉上戴的黑色麵具更是不少一人,即使後麵已經戰死的同伴,也是都戴著相同的麵具躺在藤架上。
麵具不知道是用什麼金屬所製,在火光下反射著冷冷幽光,尤其下顎上突出的兩顆巨大牙齒,使得原本就駭人的黑色麵具更顯猙獰。
“是鬼麵具!”“鬼麵軍回來了!”“快去稟告大帥!”城頭上的軍士看到猙獰的騎兵隊伍非但沒有驚亂,反而顯得極為激動和興奮,此起披伏的呼喊聲響起,還夾雜著發自肺腑的歡笑和喜悅,孤城也仿佛一下子活了起來。
隊伍靠近城池,緊閉的城門洞開,一個魁梧的身影領著三四個將領迎了出來。當先的魁梧身影身著武袍,頭戴帥盔,臉上一道見骨刀痕非但不覺猙獰,反而更添威風。他龍行虎步走到騎兵隊伍前,洪亮的聲音傳遍四野:“大周的勇士終於回來了!”四周也隨著響起一陣歡呼聲。
騎兵隊伍整齊下馬參拜,動作劃一猶如一人,黑袍騎士跪倒在地,拱手回道:“參見大帥,末將此行幸不辱命。”
大帥看著眼前百餘人的殘缺隊伍,想起出發前那群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而心中戚戚,想要上前扶起眾人卻又最終止住,轉身步向城門,口中說道:“既然回來了,就快進城吧。”
跟著出城的幾個將領正想上前扶起黑袍騎士,卻不想他依然跪在地上,聲音提高數分,朗聲問道:“末將請問大帥,為何我軍不繼續追擊將敵軍主力斬草除根,反而還下了全軍撤退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