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劫持利用一個十七歲的女人來威脅俺答,這種事情……
他向身邊斜了一眼。
常思豪脊挺肩沉,一身鬆靜如槍,麵無表情。
一個堂堂男兒,讓他去做劫持鍾金這種事情,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以他的性格,恐怕連自己讓他見麵不管索南嘉措如何說法,直接行刺俺答這事,也引起了一定的反感吧。秦浪川望著常思豪的臉,忽然內心一下子平複許多。
不論俺答用不用計,有無效果,最後都隻有在戰場上見個真章。
鮮紅的血才是最真實的東西。對於那樣一個久經戰陣的梟雄來說,難道一個小小的女子就真的能夠要脅得了他?
鍾金這個三娘子雖然受寵,但是麵對自己部下十萬將士的眼睛,俺答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什麼也比不上軍心!
此路不通,看來也隻有硬打了。兩軍交戰,比拚的是體力和耐力,武功再好的人,麵對千軍萬馬,也不過就是在自己被殺之前,能多拉幾個墊被的。
是男人,便在兩軍戰場上麵對麵地決個生死!小豪,你的心裏一定是在這樣想吧!
秦浪川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似在他身上找到些自己少年時天不怕地不怕意氣風發的感覺,可是要讓他出手劫持鍾金的念頭卻不知不覺地打消了。
鍾金見索南嘉措陷入思考,似有心憂,便問道:“上師哥哥,你找他是不是為了傳法的事?”
索南嘉措道:“傳法的事情雖然重要,但是可以慢慢談判商量,眼下最緊急的事情是勸他回兵不要發起戰爭。”
鍾金細眉輕蹙:“這件事勸有什麼用?就連我說他也不聽。”
秦浪川心中一動:“原來她的立場並非主戰。”
鍾金道:“通貢通商的事情,他向明朝請求了三十三年,每次都是失敗,其實通貢能讓大家各取所需,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好事,他們為什麼不肯答應呢?去年世宗皇帝這老頑固死了,本以為新帝會有所改觀,但是請求再一次被駁回,他氣得要命,今年這次幾乎動用了所有的精銳,為的就是給他們點厲害瞧瞧。”
索南嘉措道:“這樣恐怕也沒什麼用,據我所知,現在明朝由徐階和張居正這兩人主持內閣事務,皇上凡事也都依賴他們,若能與這二人接洽,說通道理,或許通貢的事情還有希望。”
鍾金道:“嗯,上次派去的使者至少保了命回來,就是因為張居正說了話,但是他們的態度還是老樣子,通貢通商涉及到的事情有很多,比如邊境的防務成就了晉商,這些人靠買賣軍需的物資斂得巨富,通貢之後這條發財的道路將就此斷絕,所以他們都極力地賄賂明朝的官員阻止此事,以至會談難以達成合議,另外,隻要打破了封鎖,我們就能漸漸興盛起來,這對明朝來說是個威脅,他們不得不考慮在內,從民間到朝廷,各方麵都有阻力,所以這件事情才僵持到今天。”
邊防的軍備物資確實需求巨大,秦家在此方麵每年亦賺得相當可觀的利潤。秦浪川暗暗佩服,這女孩生在蠻荒之地,小小年紀,卻對軍政之事如此了解,分析也有條有理,實在不簡單,看來俺答對她的寵愛還有更深一層的道理。
索南嘉措在帳中踱了幾步,道:“不論如何,靠騷擾邊境四處劫掠隻能使形勢越來越惡化,往不利的方向去發展,恐怕現在他已經和明軍開始戰鬥了,鍾金,你能不能想辦法阻止此事?”烏恩奇道:“王妃曾多次勸阻,大汗亦曾動搖,但大王子黃台吉堅持起兵,他的脾氣暴烈,加上主戰派人多,所以王妃也沒有辦法。”
索南嘉措默然,一時陷入沉思,秦浪川心想俺答率兵已去,未知戰況如何,又不忍劫鍾金為質要脅,留此何益?道:“上師不必多費心思了,既然事已至此,我等亦不便久留,告辭了!”
“且慢,”鍾金笑道:“兩位怎能這樣就走了呢?”